07

     雖然貓咪不在，我可以自由使用他的車，不過事關重大，還是問一聲的好。

     『兄弟，你放心騎出去，如果出事的話，記得把輪子撿回來還我就好。』

     他雖然平常不大有人的樣子，但是，

     在講義氣這一點上面，絕對是無庸置疑的。

     我下樓把貓咪的FZR擦拭過了一遍。

     其實這輛車的年紀也不小了，貓咪當初買的就已經是二手車了。

     車身的貼紙有點剝落，也有很多擦痕。

     里程數上面已經突破四萬五。

     這輛車真的能夠贏過筠媜的車嗎？

     不知道，不過，孤注一擲就有贏的機會。

     反正是比大小，二分之一的勝敗。


     FZR的打檔方式跟野狼125不大相同，

     我還特意出去試騎了一圈。

     貓咪這輛車的衝力很大，可是在尾速上面有點後繼無力，

     這意味著我必須一開始就全速前進，爭取先機。

     我知道這種車的駕駛有其訣竅，筠媜也說有竅門可循。

     不過我在中港路上來回騎了兩趟，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拍拍車子的大油箱。

     「大哥，一切拜託了。」


     十二點十分左右，北屯路上車輛已少，

     轉過去文心路上，則幾乎已經沒車了。

     我在交叉路口的超大檳榔攤停車。

     筠媜還沒到。

     她若看見我今晚也騎了一輛FZR來，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呢？

     答案在五分鐘之後揭曉：

     她像那天聽到我長篇大論時一樣的目瞪口呆。

     「『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相同的條件，比起來才有意義，對不對？」

     『這就是你朋友那輛車？』

     「跟妳的幾乎一模一樣，對吧？」

     筠媜點點頭，打量著我騎的這台FZR。

     「記得我們的約定，我贏了，妳就輸我一場電影。」

     『那，如果我贏了呢？』

     「都已經把FZR搬出來了還贏不了妳，我也沒臉再糾纏著妳。」

     我叼著菸。

     「如果我輸了，我就乖乖滾回去睡覺，這輩子不再踏進寒舍一步。」

     她笑了，很燦爛地笑了。

     『有這麼嚴重嗎？』

     「妳可以試試看。」

     她的引擎聲發出的是「嗚嗚嗚」低聲沉鳴。

     貓咪的車有改裝過，引擎聲大得多，居然是「噗噗噗」的聲音。

     那種尾音還要上揚的怪聲。


     今晚的台中市有點微涼，不過我感覺不到。

     因為我全身都燥熱著，掌心也在出汗。

     賭注會不會太大了一點？我問我自己。

     或許爭的是一口氣吧！這輩子沒受過昨晚那種氣，

     即使到最後我們能夠有說有笑，但是，我還是覺得很不甘心。

     雖然對我來說輸贏一向不是大事，不過，輸給自己心儀的人就又另當別論。

     特別是輸在這種尷尬的時候。


     我們在紅綠燈變綠的時候同時起步。

     筠媜的車雖然老，可是性能相當地優。

     或許是因為知道我今天有備而來，所以她在起步的時候就已經加足馬力

     但是我也用同樣的方式對付她。

     今天晚上，風聲激昂地在我耳朵旁邊呼嘯著。

     而我沒有時間去看倒流而過的街景。

     筠媜駕車的技術相當純熟，轉眼間已經快速地超前而過。

     我卻因為打擋不是很順暢而落後了她一小段距離。

     落在她的後面，我看見她的車尾燈在我眼前搖擺，

     她那搓簡單紮起的馬尾，則在風中散亂，髮稍揚起半天高。

     「妳認為我今晚還會輸嗎？」

     「我不這樣認為。」

     「因為拿來和妳賭的，是我所有的真心！」

     我把檔速固定在四檔，加足馬力。

     筠媜雖然不大在乎交通規則，可是遇到大的路口，還是會稍微減速。

     而我則是發了瘋的拼命追趕。

     趁著她每一個稍稍減速的時機，一點點一點點收復失地。

     我們飆車的路線起點是文心路與北屯路口。

     終點是文心路與中港路口。

     中間經過最大的路口是文心路與中清路交叉口。

     這是最容易發生車禍的地方，所以勢必然要減速慢行。

     不過落後的人沒有減速的權利。

     在接近中清路口時，筠媜的煞車燈亮了。

     我則一路保持原來的極速。

     趕在號誌燈變成紅燈的時候，我們已經並駕齊驅，

     一起過了這個路口。


     我才發覺我竟然沒有機會去看時速表。

     雖然我今晚戴的也是全罩式安全帽，不至於被風吹得睜不開眼，

     但是我必須全神灌注在路況上面，車速反而已經不重要了。


     筠媜的車很快就又追了上來，甚至開始有要領先的跡象。

     距離終點已經不遠，我沒有失誤的空間。

     可是很悲哀的，是你愈不想發生的事情，往往就會在緊要關頭發生。

     由於打檔方式不熟練的緣故，我竟然勾錯檔，

     本來應該從五檔推進到六檔的，我不小心勾回四檔。

     車子引擎聲發出巨大的聲響，我嚇了一跳，

     筠媜也回頭略看我一眼，然後立即加速超越了我大約快十公尺。


     我把檔速調回，油門已經加到了底，可是卻始終追不回這落後的短短十公尺。

     隨著路邊招牌看板的燈光愈來愈多，我知道，終點逼近了。

     筠媜也是不顧一切往前衝，她絲毫不肯讓我有追上的機會。

     妳始終不肯讓我有更接近妳的距離嗎？

     或者我注定只能跟在妳的後面追逐妳的車尾燈呢？

     還是妳害怕有一天，妳會沒有把握跟隨我的腳步呢？

     如果是，妳不要擔心，到了那一天，我們可以並肩走，不需要誰跟著誰。

     只有現在。

     只有現在，我必須超前，必須為妳，也為我自己贏這一次。


     中港路口已經近在眼前。

     終點是過這個路口，誰先過去誰就贏了。

     不過在這裡住了好幾年，我沒有聽說有誰有膽子直接闖這個路口的。

     一來是因為闖紅燈照相機，

     二來是這裡路又直又寬，綠燈情況下，沒有哪個人會想踩煞車。

     我們不斷朝著路口逼近，落後筠媜的距離，只剩下五公尺左右而已。

     可是前面路口燈號已經跳到只能左轉的綠燈了。

     然後是黃燈，我們幾乎同時到達路口停車線。

     筠媜在煞車了…

     我也要停嗎？

     要一起等這個紅燈嗎？

     要在最後跟她拼起步的衝力嗎？

     我沒有把握。

     所以我在接近路口時就已經決定直接闖過這個紅燈。

     引擎聲已經撐到一個極限，我想，它也不想停下來。

     可是，我看見中港路上有一輛大客車正朝這路口開過來。

     是一輛統聯的巴士。


     「唧」地一長聲，在剛剛超過路口一點的地方，筠媜緊急煞車了。

     我沒有停下來，因為我想賭一睹。

     要嘛就是撞死在這裡，要嘛就是我贏了。

     早說過，這是二分之一勝出的機會。

     我把油門催到最底。

     感覺像是FZR要飛起來似的。

     統聯的車頭燈已經照到我的身上，

     司機一定嚇了一大跳，因為他的喇叭鳴得好大聲。

     我沒有閉上眼睛就死。

     因為我知道，我不會輸。

     大巴士的車身幾乎擦到我的車尾，我聽見統聯巴士轟隆隆的車聲。

     更聽見自己砰然的心跳聲。


     我在統聯撞上來之前，成功地搶過這個路口。

     我  贏  了。

     -待續-

     我知道我會贏，因為，我們還要去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