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飆過路口之後，我又滑行了將近百來公尺才完全停下來。

     筠媜還在十字路口的對面。

     紅燈跳過了綠燈，她卻還是沒有動作。

     我把車又騎回來。

     她停在快車道上，只是盯著我瞧。

     我對她招招手，要她騎到路邊來。


     車停在路邊，我們又坐在昨晚坐的地方。

     「我說過，我會贏的。」

     『…』

     筠媜一直沒有說話，但是眼淚卻流了下來。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最怕的就是美女哭。

     因為我沒有安慰人的本事，通常被安慰的人在我的安慰之後，

     會哭得更淒厲。

     不過我還是試圖安慰她：

     「不要哭，才輸這一次而已，不然我明天再讓妳一次。」

     她沒有說話，眼淚撲涑涑地流。

     然後，她居然用力狂垂我的胸口。

     『你瘋了你，你瘋了，你幹嘛這樣啦…』

     我趕緊抓住激動的她。

     筠媜的頭髮散亂地披在肩膀上，她睜著泛著淚光的雙眼。

     『我值得你這樣嗎？』

     我無語，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陪著筠媜回到莒光新城的巷子口。

     一路上她騎在前面，我在後面，我們沒再說過話。

     妳在想些什麼呢？

     『我值得你這樣嗎？』

     『我值得你這樣嗎？』

     我沒有回答她這句話，因為，已經不需要回答了。

     有些事情用說的沒有用，只能用行動來證明。

     可是我連證明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好不容易，一旦有了一個機會，那就要緊緊抓住不放。

     雖然，我也覺得沒被統聯撞死真是奇蹟。


     「早點休息好嗎？頭髮好亂，記得梳一下。」

     帶著眼淚微笑的女孩是最美的。尤其當她本來就是美女的時候。

     『你以後不要騎那麼快了，很危險的。』

     「大概也沒機會了，我朋友如果知道我這樣操他的車，他一定會把我千刀萬剮的。」

     『就算是小凌風也一樣。』

     「好，我答應妳。」

     『那…那一場電影…』

     「妳有空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

     筠媜微笑地點點頭，我看著她牽著機車走進巷子裡面時，才掉頭回家。


     回家之後，我覺得臉很僵硬。

     我覺得是因為我一路上都維持著傻笑的關係。

     筠媜在她的世界裡面畫了一條線，區隔著陌生與熟悉。

     我本來連陌生的條件都沒有的。

     現在，我已經可以聽見她說：

     『你以後不要騎那麼快了，很危險的。』了。

     花了好多心思，還差點連命都沒有。

     但是至少我成功了。


     看著佇立在黑暗中的FZR，我有點感動。

     沒想到最後幫我獲勝的，是這台車。

     小凌風呀小凌風，你也要加油啦！


     『姓徐的，你要死了！居然給我飆極速！』

     電話中貓咪嘶吼著。

     早知道就不要跟他炫耀我的戰績。

     「喂喂，我差點撞死耶，你好歹要慰問一下我吧！」

     『你撞死甘我屁事啊？頂多包個一千五嘛，你知不知道車撞壞我要花多少啊？』

     「放心啦！你要對我有信心嘛！」

     『信心？對啦，我很有信心，我相信下次你一定會被撞死。』

     「喂…」

     『記得，如果還有下次，記得找我去。』

     「你來收屍啊？」

     『收你個屁，我帶人去看好戲啦！』

     …

     貓咪歇斯底里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不要扯蛋了，你民國幾年才回來啦？我還要跟你商量大計耶！」

     『你想我喔？我現在人在台東洗溫泉啦！』

     台東？

     原來跑到台東去了。

     據我所知，他那個企管系的「小妖精」就是台東人。

     貓咪說他兩天後回來，如果這兩天裡面他的車出了任何問題，

     叫我皮就繃緊點。

     我說我會負荊請罪，他說不必，叫我直接提頭去見就可以了。


     接下來的兩天，我非常在意我的手機。

     以免錯過任何電話。

     到了第三天，筠媜的電話打來了。

     「喂。」

     『阿…阿哲嗎？』

     「然也。」

     『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情勢大逆轉，說話吞吞吐吐的人換成是她了。

     「我的課到下午四點。」

     『那…嗯…不然…』

     「小姐。」

     『啊？』

     「妳是把舌頭吞進肚子了嗎？」

     電話那頭她笑了。我很喜歡聽她笑的聲音。

     輕輕柔柔地，完全不像她冰冷的外表。

     我們約定，明天下午五點半，新光三越外面見。

     看的電影是很不適合我們這個情形的一部片：

     「雙瞳」。


     當然，看什麼其實不是重點。

     重點是跟誰去看。

     因為我早就習慣一個人去看電影。

     一個人看電影有很多好處。

     你不必為了旁邊的人去買爆米花，不必幫她買飲料。

     你可以專心看電影，不必管她的感覺。

     你要緊張也好，感動也好，都可以隨自己的意思。

     至少，不說別的，

     一個人去看電影的話，在電影散場後，

     你還可以多剩一點錢請自己去吃頓好的，順便回味一下電影情節。


     不過這次比較不一樣，因為，陪我看電影的人是筠媜。

     要看「雙瞳」是她決定的。

     她說她喜歡看恐怖片。

     冷冰冰的人去看恐怖片，倒不出我意料之外。

     如果她今天跟我說要去看溫馨浪漫愛情倫理世紀大悲劇，

     那才是有問題。


     所以我得找到適合搭配她，還有這部電影的衣服。

     她喜歡穿得一身黑，這很容易，我最多的也是黑色系的衣服，

     而且，就適合今天電影的主題。


     只要在營業時間內，新光三越的人潮似乎就永遠沒有散去的時候。

     我們約好，今天大家都不騎車出來。

     因為前幾天太操了，因該讓它們好好休息一兩天。

     比約定時間早了一點，我自己坐在新光三越外面的花圃邊。

     水舞噴射的時候，配合著華麗的燈光，

     一切都恰好地浪漫著。

     五點半的下班時間，中港路上人車潮湧。

     新光三越前面的人群也更加擁擠了。

     不過我還是很輕易就可以找到她。

     筠媜從另一邊走過來。

     神色還是那樣對一切都不在乎。

     她的頭髮大部分都梳到後面，紮成馬尾。

     前面在耳朵前會刻意留下兩搓，很飄逸瀟灑。

     今天依然是一身黑。

     不過最大的不同，是她今天下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及膝裙，搭雙黑色的短統靴。

     我並不會懷疑我看錯人，

     因為她始終是一顆泛著黑色光澤的星星。

     不過今天這顆星星，多了好多女人味。

     -待續-

     不管在風中或人潮中，因為妳始終是妳，所以我會始終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