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在唱歌
By 穹風
 
     21

    我知道她的戒心,那是單身女孩住在外面時所該有的。進電梯時,郁芬直盯著我

    瞧,鋒銳的眼光,在我臉上掃著。

    她住的是兩房一廳的套房,東西只能放客廳,不可以搬進她房裡去。

    「還有,我室友也在,希望你不要亂說話,以免嚇到人家。」

    我這才知道原來她還有室友,看我點點頭之後,郁芬按下了八樓的電梯按鈕。


    她的室友有一頭長髮,我看不到臉,因為她正敷著一塊墨綠色的面膜,穿件布袍

    一樣的睡衣,還印著好大一隻泰迪熊的圖案。

    「你好,我姓楊,我叫楊妮。」她張開一點點的嘴巴,對我自我介紹。

    「妳好,我叫阿哲。」我在客廳地上放下了箱子,用力搬出咖啡機來,當場把她

    們都嚇了一跳。

    經過說明之後,我請郁芬去拿三個杯子來,她的臉色很古怪,而且不敢置信,因

    為我跟她說:「這是我跟貓咪發明組合的。」


    趁著郁芬在洗杯子,她室友楊妮在洗臉的同時,我觀察了一下四周,這個客廳很

    小,陳設也簡單,只有一張桌子,一台電視,兩張單人沙發,還有一個小鞋櫃而

    已。我把咖啡機搬上了鞋櫃,然後接上電源。



    「姓徐的,希望你不要讓我對放你進來這件事情後悔。」她拿著杯子,戒慎恐懼

    地說。

    「不會的,請妳相信我。」用我最和善的笑臉,我笑著說:

    「我知道妳會有所擔心,畢竟我這個人有點怪,妳讓我這樣跑來,是很不安全的

      事情。但是請放心,我只是想送妳這部咖啡機而已,沒有其他惡意。」

    「這個真的不是炸彈吧?」

    我說當然不是,否則我也不敢站在這裡了。


    在煮開水時,郁芬告訴我,這是她室友楊妮家的房子,她已經在這裡租了兩年多

    。她拿著一顆抱枕,擋在她與咖啡機之間,一副深怕發生爆炸的樣子。

    「放心吧,我已經測試過很多次,不會爆炸的。」

    雖然我極力地想要讓她安心,但是好像一點效果也沒有,楊妮走出來時,也是戰

    戰兢兢的,而且她更誇張,抱著一隻超大的泰迪熊,看來有在發生意外時,讓泰

    迪熊替死的打算。

    「放心,真的不會爆炸啦。」我露出尷尬的笑臉,因為咖啡機正發出隆隆的震動

    聲,我擔心著是否在運送過程中可能有震傷。

    「你剛才說你叫阿哲對不對?」楊妮又問我。

    「是呀,怎麼了?」我盯著咖啡機的震動狀況,隨口回答。楊妮笑著說沒事,然

    後我聽見她小小聲地問郁芬:

    「就是妳那個交不到女朋友的朋友嘛,是不是他呀?」

    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心裡只覺得可惜,郁芬拿杯子來的時候,我沒問她哪一個是

    給誰用的,不然我真想在楊妮的杯子裡面偷偷吐口水。



    「好了,二位請慢用。」

    我問過她們喝咖啡的習慣,郁芬喜歡喝少糖少奶精的濃咖啡,楊妮則愛喝又甜又

    膩的口味。我很驕傲地介紹著咖啡機上的按鍵,以及按鍵的功能,然後依據個人

    習慣,泡好了咖啡。

    咖啡香味瀰漫的小客廳裡面,我們一起站在沙發旁,下午四點半的陽光,溫柔地

    可以讓人陶醉,楊妮很識相地說,這時間應該讓男女獨處,她端著咖啡,走過我

    身邊時,還對我說:「多獻點殷勤,加油喔。」

    我看見郁芬瞪了她一眼,楊妮笑著進房間去了。


    郁芬捧著馬克杯,看著咖啡機,問我為什麼要送這份禮物給她。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妳送東西給人時,都一定要有理由嗎?」

    她瞄了我一眼,微笑著搖頭。

    「我只是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她說。


    走到落地窗前,我看著遠遠的工業區,躊躇著該怎樣說才好,我很想明白地對郁

    芬說聲我喜歡她,然後很輕鬆地喝完咖啡,再趁著下雨前離開這裡,因為我看見

    了遠方的天空有一大塊烏雲正在聚攏,今天我沒騎車,待會還得出去找公車站牌

    才行。

    「你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郁芬說。

    「嗯?」

    「那就說吧,你都已經有膽子找到這裡來了,難道臨門一腳會踢不出去?」

    回過頭,我看見她還沒喝那杯咖啡,眼神深邃得像山湖一般。

    「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真的。」我說。

    郁芬走到電視旁,輕輕按了幾個鍵,讓客廳裡除了咖啡香之外,還多了張雨生的

    歌聲,我才知道原來電視機旁還有一架小音響。


    「我該怎麼說呢?從頭開始說嗎?」

    「告訴我結論就可以,結論如果我能接受的話,我們再來討論前面的過程。」

    放下了咖啡杯,我說:

    「我覺得我對妳很有好感,很想吸引妳的目光。」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你做到了,你是我開個人板以來第一個『板壞』。」

    「那是一次意外。」我說:「我現在指的是現實。」

    「現實怎樣?」郁芬納悶著,略略皺眉。


    有些話如果可以輕易說出口,這個世界很多事情會好辦許多,可是人能思考,懂

    得說錯話之後可能會有的後果,而且面對著未知的處境,人也往往會有保留,所

    以最後我只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該說什麼,或許沒有答案就是我的答案。」我微笑著,又端

    起咖啡杯:「想不到理由或藉口的時候,我們就喝喝咖啡,聽聽風在唱歌吧!」

    說著,我打開了落地窗,結果一開窗,就聽見了一聲尖叫。不過那聲尖叫不是從

    窗外傳進來的,是從楊妮房間裡面發出的。這聲尖叫非常淒厲而詭異,像是被人

    捂著嘴巴,一刀刺進心口那樣的驚悚,我和郁芬趕緊放下杯子,衝向楊妮的房間。


    楊妮的房門在我一腳踹開之前先打開了,她鼓著嘴巴一路跑進了廁所,朝馬桶吐

    了一口之後,趕緊又用自來水漱口。

    「怎麼回事呀。」郁芬走進浴室,拍拍她的背,很關心地問她,我則站在門口,

    心裡面有點不妙的感覺。


    楊妮漱完了口,苦著臉走出來,問郁芬說:「咖啡妳喝了沒?」

    郁芬疑惑地搖搖頭,然後盯著我,我做了個無辜的表情。

    「那裡面有機油的味道啦!」她的聲音幾乎快哭出來了。

    我的心懸得老高,奔過去桌子旁邊,把一杯咖啡端到浴室裡,慢慢倒進洗手盆,

    說也奇怪,剛才我們明明都還聞到濃郁香味的,這時味道忽然就變了,倒了三分

    之一後,果然有奇怪的濃稠狀液體沉澱在下面,我用手指沾了一點點,仔細聞了

    一下。


    如果可以怪罪別人的話,我會說是計程車司機不好,他開得太快了,一路顛簸之

    下,可能讓咖啡機裡面的某種運轉潤滑劑的管線破裂,又或者,我會怪罪貓咪,

    是他貪小便宜,買了不堅固的材料來組裝。可是我想郁芬跟楊妮不會這樣想,當

    我倒完噁心的咖啡時,轉頭就看見了她們充滿了敵意與憤怒的眼神,正死死盯著

    我看。

    窗外這時打了聲悶雷,春雨要開始下了,我卻感覺自己正進入了生命的最寒冬。

    -待續-

    意外的發生有千百種可能,這是犯罪者最常說的話。

   22

    「請你給我一個完美的理由,解釋你所做的這一切,背後到底有何企圖。」

    郁芬的聲音很平靜,她低沉地說著: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的過節,嚴重到了你要來下毒的程度吧?」


    悶雷在遠方不斷地響,天上的雲飽滿,看來將有大雨。

    楊妮漱完口之後,怨憤地回房去了,關門時還「砰」地好大一響。郁芬看著我洗

    淨了杯子,又看著我垂頭喪氣走回客廳。她跟在我後面,盯著我將杯子放好,把

    咖啡機上面的瓶瓶罐罐拆下來,才問我有沒有理由可以解釋這一切。


    「如果我說這純粹是意外,妳覺得妳能接受嗎?」我有點詫異,因為這不像她的

    風格,她有病,應該會咬人才對,但是今天沒有,她只是冷冷看著我。這讓我更

    害怕,感覺可能會有更危險的事情,我又看了一眼窗外,懷疑她的怨恨將與大雨

    一同爆發。

    「如果我把你推下陽台,也對警察說這是意外,你猜他們會接受嗎?」


    她的眼光非常深沉,深沉到了我看不見的地步,只見她的肩膀不斷顫抖,想來她

    已經幾近於爆發邊緣了。

    「如果妳覺得毒打我一頓,可以讓妳消消氣的話…」我用最誠懇的語氣說。

    「徐雋哲!我真的受夠你了!」郁芬忽然大叫了一聲,抓起椅子上的抱枕,很用

    力地丟過來,我認為這是我該受的懲罰,所以站直了身子,不閃不避,卻看見了

    抱枕從我面前飛過去,打在牆壁上,剛好和一個很近的雷聲同時鳴響。

    「撿回來!」她大吼著,外面開始下雨了,我聽見雨聲。

    乖乖地撿起抱枕,輕輕拋給郁芬,郁芬嘟高了嘴,喝道:「不准閃!」

    有時候我們得承認,棒球投手真是偉大,能夠把一顆小球準確地丟進對方手套裡

    面。我現在像個大手套,張開雙臂,乖乖站好,卻看見比棒球大了十幾倍的抱枕

    ,連續三次從我面前飛過去,而我居然還連著三次,幫她撿回來,又輕輕拋還給

    她。

    「妳要不要站過來一點?這樣也許會…比較好丟。」我斗膽建言。

    「你到底想怎樣啦!」她氣得全身發抖,眼角也迸出一顆眼淚來。

    那顆抱枕最後依然沒有打中我,卻很精確地從我早先前打開的窗子飛出去,掉在

    陽台鐵窗上,正被天上狂飆而下的大雨給不斷打濕。

    郁芬不再說話,坐在椅子上,她不斷喘著氣,像翻白眼那樣地瞪著我。

    「我一定是鬼迷了心竅,不然就是上輩子做了什麼錯事,也可能是我家冰棒賣得

      太貴,少積了陰德,才會這樣報應到我頭上…」她像在喃喃自語,說著說著,

    忽然抓起一顆小抱枕,又猛然擲了過來,不過很可惜,我剛好尷尬地回過頭去拔

    咖啡機的電源,結果抱枕打在落地窗上。

    剛剛郁芬大喊時,楊妮探頭出來看了一下,她對我做出一個極度嫌惡的表情,然

    後又縮了回去。現在的我進退維谷:想走人,可是天正下著大雨,我不知道公車

    站牌在哪裡,而郁芬在沙發上哭得正精采,我不好意思告別,更何況,也不知道

    這台該死的咖啡機,她到底還要不要。


    蹲在落地窗邊,我距離郁芬大約兩公尺,她低著頭,雙眼半閉,不斷大口呼吸著

    ,整個客廳裡,只剩下張雨生的歌聲,還有郁芬沉重的呼吸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說出口之後,才想起我原

    來一直都還沒為這烏龍事件道歉。

    郁芬緩緩地搖了搖頭,我看見了她臉上不斷流下的眼淚。

    「郁芬…」我很想走過去,輕拍她的肩膀,但我做不到,一來我是那個惹她哭泣

    的蠢蛋,二來我看見桌上有個陶製的香精燈,我很怕等一下飛過來的不是抱枕,

    而是那玩意兒。


    「郁芬…」我又輕輕叫了她一次,卻發覺有點不對,郁芬的額頭上正冒出一滴滴

    水珠,那可不是眼淚應該出現的位置,於是我趕緊冒著香精燈打破頭的危險,湊

    上前去。

    「妳還好吧?」

    「痛…」她用氣音說著,語調若絲,手指很無力地指指心口,我才想起來,她的

    心臟不好。


    誰知道一個先天性的心臟病患者出現症狀時該怎麼辦?我沒有任何這方面的醫學

    常識,唯一能做的,只有讓她稍微躺下。郁芬向右略為側躺,她臉上的汗水早已

    多過了淚水,眉頭緊皺,咬緊了牙,卻不肯發出一點不舒服的聲音來,倔強到了

    極點。

    我起身想去叫楊妮,郁芬卻抓著我的手腕,艱難地搖頭。

    「休息一下…一下就好。」她痛苦地說。

    「需要吃藥嗎?」我問。電視上都這樣演,心臟病患發作時,隨便吞下兩顆藥丸

    就會馬上好轉。但郁芬還是搖頭,她說她沒有嚴重到那種程度。


    外頭下著大雨,客廳的光線逐漸昏暗下來,我就這樣守在她身邊。第一次,我看

    見了一個人可以痛苦成如此,生命彷彿脆弱得可以隨時被切斷一樣,一個小時前

    ,郁芬還氣急敗壞地對我大擲抱枕,那時候的她生命力強韌,而不過一個小時而

    已,此刻的她卻氣若游絲,雖然臉部表情看來已經沒有之前的劇痛難當,但是卻

    依然虛弱。

    「還好嗎?」我輕聲地問。

    郁芬微微點頭,她的呼吸變得很緩慢,像是刻意拉長。

    「真的很抱歉,害妳…」

    她給我一個很艱難的微笑,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我說:

    「沒有那麼容易死好不好…我也還沒說要原諒你…」


    楊妮聽外面許久沒有爭吵聲,以為真的發生命案,走出來看時,郁芬已經躺了快

    兩個小時了。她嚴肅地告訴我說不要讓郁芬有太大的情緒波折,尤其不要亂惹她

    生氣,因為「氣死人」這三個字對心臟病患者來說,絕對不只是玩笑話而已。

    「不過她沒有嚴重到那種程度,只是這兩年多來,我也沒有看見她發作得這麼厲

      害過。」

    楊妮說,以往郁芬心口絞痛時,也不過就是覺得輕微疼痛,讓她無法做劇烈運動

    而已。

    「沒想到你居然有本事讓她氣成這樣。」最後她這樣說。



    當天空終於陷入黑暗時,我離開了這棟差點發生咖啡中毒命案的公寓。郁芬休息

    了很久之後,總算恢復正常了點,她叫我改天自己來清理這堆放在鞋櫃上的廢物

    ,並且叫我準備好一筆錢,說我有請不完的賠罪飯了。

    「這裡離站牌很遠,趁現在雨停了,我載你去等車吧。」

    我趕緊搖手說不用,要她在家好好休息,我可以自己去摸路。

    「你以為我是專門為了載你而出門嗎?不要作夢了,我是要去買便當!」雖然氣

    還有點虛,不過她罵起人來,還是辛辣十足。她說楊妮不會騎機車,向來買飯的

    事,都是她去做的。

    她丟給我一頂安全帽,對我說:

    「從現在開始,我說什麼,你做什麼,拜託不要亂出主意,也不要亂講話,我不

      想念不完五專就駕鶴西歸,好嗎?」她拿起機車鑰匙,用僅存的半口氣,對我

    下了最後警告。

    -待續-

    妳知道我一向很聽話,所以妳要好好活著,好嗎?

   23

    郁芬堅持不讓我騎車,她說這是她的最愛,誰都不能染指。本來我想跟她說,在

    妳買車之前,機車店老闆就騎過了,這沒啥了不起的。不過郁芬已經說了,她不

    想聽見我亂講話,所以我只好把我的徐式幽默吞回肚子裡。

    「你給我乖乖坐到後面去。」她這樣對我說,卻連機車都差點牽不動。


    我很擔心她的身體,早知道我應該叫輛計程車,大不了先去幫她買便當,然後我

    再轉回北屯就好。剛剛離開前楊妮沒有出房門,否則我想她也會叫我這樣做。

    「不要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還活著。」她有氣無力地說著,然後發動車子。

    「我是怕妳這樣逞強,會活不了太久。」我心裡面想著,這句話不敢說出口。


    下過雨的夜晚,黃色路燈映著路面燦爛繽紛,我戴上安全帽,手扶在坐墊後面,

    刻意跟她保持大約十公分的距離,以免不小心碰到她的身體,又造成不必要的誤

    會。

    「其實我應該跟你說謝謝,雖然那台咖啡機最後泡出來的東西很恐怖。」她在前

    面逕自說著。

    「我的心臟不好,所以不能太過激動,現在你相信了。」

    「我沒有不相信過。」我說。

    郁芬沒再說話,只是小心避開路上的水坑,緩慢前進。她握著機車把手的雙手很

    無力,有好幾個水坑都沒避過,騎過去時濺起了很大水花,讓我的鞋子都濕掉了。

    「要不要換手,我覺得…」

    「我很穩,是你很重,妨礙我的穩定度。」她直接回答。結果我們又掉進一個水

    坑裡。

    騎過了工業區後面的小路,我們來到熟悉的東海商圈。

    「這裡讓我下去就可以了,我可以走到外面的站牌去。」我試圖給她留點顏面。

    「我說過你最好安靜閉嘴,不要瞧不起我,我還在呼吸,我還活著。」她冷冷地

    說。結果我們差點撞上了路邊的麵線攤子。


    一輛歪歪斜斜的小機車,就這樣在東海遊園路上撇過來又盪過去。有時候是我們

    嚇到行人,有時候是行人嚇到我們。我稍微探頭,看見郁芬很嚴肅的表情,她又

    嘟著小嘴。

    「你又想講話嗎?」她用眼角餘光看見了我。

    「如果你要講,講有建設性的,不要老是叫我換手讓你騎。」

    我思考著「建設性」的定義,文章乃經國大業,古人說起話來都是有建設性的,

    但是我不是古人,古人也不會坐在這種危險駕駛的機車上。對著郁芬的背影,霓

    虹映著她白皙的後頸,我忍不住又探出頭去,看看她稚嫩的臉頰,然後我說了一

    段我自認為很有建設性,而且絕對浪漫的話:

    「聽風在唱歌,它在唱著對妳的告白,說它很喜歡妳。」



    我不知道郁芬到底有沒有聽見,當我再想到這問題時,人已經在澄清醫院了。

    「你去送個咖啡機,結果送到兩個人一起進醫院,這是怎麼回事?」貓咪問我。

    坐在醫院的硬質塑膠椅上面,我對著旁邊的貓咪說明經過。

    就在我對郁芬說了那段話之後,她的車忽然傾斜,我們已經到了東海麥當勞的路

    口,碰巧遇到黃燈,郁芬用力扳下剎車,結果前輪打滑,又掉進了一個水坑裡面

    ,劇烈震動之下,郁芬這次沒抓牢把手,車子往路中央偏了出去,一輛由後面快

    速奔來,看來頗想闖過這個路口的機車,非常乾脆地整個撞上來,我只聽見「碰」

    地一聲,然後整個人甩了出去,而跟我一起摔的,還有郁芬的身子。

    摔車這種事情,我跟貓咪都很有經驗,所以我的左手護住自己的腦袋,右手攬著

    郁芬的肩膀,避免讓她頭部受到撞擊。結果她頭上的安全帽重重敲上了我的胸口

    ,今天我沒被抱枕打中,卻捱了一記安全帽。而我的左手則在地上擦破一大塊皮

    肉,血水跟泥水沾滿了我的衣服,郁芬摔在我身上,沒有受到重傷,但是右腳卻

    被翻倒的機車壓住。

    「於是,我的左手掛彩,她的右腳腳踝骨折。」

    「對方呢?」貓咪問我。

    「不知道,好像跑了。」

    「跑了?」他瞪大了眼。

    其實我根本沒有去注意到撞上我們的是誰,因為我更在乎的,是躺在我懷中的女

    孩。


    路人過來扶起我們的機車,對面派出所的員警也跑了出來,可是當我們被扶到路

    邊時,才發現那台從後面撞上來的機車居然不見人影了。

    「他沒死喔?」

    「應該沒有,是我我也會逃的。」我說。

    貓咪很懷疑,對方這樣撞上來,應該會撞爛自己的機車,怎麼可能逃逸無蹤呢?

    我跟貓咪說,不要忘了,有一年我們也曾在台中市為了看辣妹,結果發生了一場

    把FZR都撞爛的交通意外,那一次,趁著別人去救人時,我們也一樣是牽著機車

    逃掉的。

    「報應。」這是他的結論。


    車禍發生後,我請警察幫忙叫了計程車,再扶著郁芬上車,直接到澄清醫院來,

    不去榮總的理由,是因為我打電話給貓咪,叫他來接我時,他說他不知道榮總大

    門在哪裡。郁芬也打了電話給她室友楊妮,然後我被帶去洗傷口、擦藥,她去掛

    急診看腳。

    「所以她還在裡面?」貓咪問我。我點頭時看見了楊妮跟另一個男孩走了進來,

    明亮的醫院大廳裡面,那男孩的一頭金髮很耀眼。

    「郁芬呢?」楊妮很嚴厲地問我。

    「還在看腳,右腳踝骨折。」我無力地說。

    那男孩很高,他站在我面前,用一種不屑的語氣問我是誰騎的車,我照實回答後

    ,楊妮跺腳大罵:

    「你不知道她很好強嗎?白痴!這麼不會體貼,你憑什麼想追她呀!?」


    這是關鍵句嗎?當楊妮叫出這句話時,貓咪睜大了眼睛,非常詫異的表情,我也

    瞪著眼,感覺全身血液在一瞬間停止流動似的,至於那個高大的男孩,他算是鎮

    靜的了,他只是皺起眉頭,瞄著我而已。

    我想,最震驚的人應該是郁芬吧,她剛好從急診處被護士小姐攙扶出來,她不用

    瞪人,眼睛就很圓了,而且她的嘴張得很開,這句話讓她傻了眼。

    是的,說起來楊妮還比郁芬了解我,光是一下午的幾次短暫眼神交會,她就看穿

    了我喜歡郁芬的心事。


    「妳沒事吧?」我們幾個人,同時說出了這句話。不過說完之後,大家又是百般

    滋味各不相同,楊妮是殷切關心,貓咪連這句話都沒講,他只是冷冷看著我們,

    那男孩是一臉言不由衷,而我則是萬分悲痛。

    悲痛的理由,不只是因為我沒有保護好郁芬,害她腳受了傷,更讓我了無生趣的

    ,是我發現了郁芬看著那高大男孩時,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光芒。

    -待續-

    果然幸運女神還是沒有眷顧我們這種好男人,又開了我一個天大玩笑。

    24

    阿澤先生的臉色很難看,但不是因為我的左手包了一大包,影響了工作品質,而

    是因為紓雯對我說:「多休息,我會很擔心你。」

    所以他跟我說:

    「徐老師,既然你手不方便,那就幫忙打電話吧,這些是本周缺課的學生,請你

    跟他們家長聯絡一下。」他遞給我的資料,比電話簿還厚。


    貓咪叫我乾脆辭職算了,反正事多錢少,主任又刻薄,沒理由去受人家侮辱。

    「多熬一點,多學一點,改天搞不好我自己開補習班耶。」

    當我這樣說的時候,貓咪正在跟老貓咪咪玩耍,他讓咪咪整隻翻過去,用力搓著

    牠的肚皮。

    「聽見了嗎?連咪咪都在笑你。」



    依然是那一疊紓雯給的資料,依然是我沒翻開的第一頁,很奇怪,我就是完全沒

    有興致去碰它,躺在床上,感覺自己被日光燈曬得很暈。

    打電話給郁芬,她說這幾天比較麻煩,動彈不得,連去醫院換藥都得坐計程車。

    我覺得很自責,拿著手上的資料,雖然我的左手同樣連翻書都很困難,可是讓她

    受傷的事情,對我來說畢竟是很大的愧疚。而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去上班,我會更

    煩悶。

    其實我知道這裡並不適合我,或許我該考慮換工作,補教業的確如紓雯所說,需

    要的是口碑與宣傳,成全的只是財富,無關乎夢想。但是我很難說要走,因為這

    工作也是紓雯介紹的,而且我不想讓阿澤先生稱心如意地拔去我這顆眼中釘,這

    不是爭風吃醋,而是面子問題。


    星期四下午,阿澤先生召集了所有職員,要我們到大教室開會。他提了一些招生

    的計劃,要我們分小組,準備到各學校外面去懸掛補習班布條,並且在週末到學

    校教室去擺傳單,以求增加本班的知名度。

    「徐老師?」

    旁邊的同事輕搖了我一下,讓我回過神,我才想起來,原來「徐老師」是在叫我。

    「你的手受傷了,要跑校不是很方便,不然的話,你就跟我同一組吧!」我看見

    阿澤先生用他招牌的鱷魚笑臉,對著我咧嘴而笑。


    「那我可不可以不去呀?」愁眉苦臉地,我對紓雯說著。

    「你們兩個人一組?」她很訝異。

    其實沒啥好訝異的,不用想也知道阿澤先生的用意是什麼,能夠操死我的機會,

    他沒有輕易放過的理由。

    我們坐在火車站前廣場的欄杆上,昨晚紓雯打電話給我,聊著工作,也聊到了我

    受傷的事,她建議我去買美容膠來貼傷口,以免留下疤痕。

    「男孩子身上有點疤痕,妳不覺得比較有男人味嗎?」

    我說著,一邊用左邊肩膀夾住電話,一邊用右手按著鍵盤,看著郁芬在她個人板

    上面,向大家宣告她受傷骨折的事情。

    「才不會,那難看死了,你明晚下班之後,在火車站外面等我,我拿美容膠過去

      給你。」

    於是我在打了一整晚的訪問電話之後,很賣力地騎著小凌風,一路兜到火車站來

    。她把美容膠交給我,我們坐在欄杆上面,一起點起了香菸。

    「所以你決定還是跟他同一組?」紓雯問我。

    「這好像不是我能決定的,妳得去問小鱷才行。」

    今晚的台中市雲層很厚,不曉得週末下不下雨,我環顧一下四周,十點半的火車

    站附近,人潮正要散去,我們像與世界無關的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坐在路邊抽

    菸。

    紓雯今晚的臉色有點沉重,不像往日的悠閒與自信,彷彿連她身上的白色外衣都

    黯淡得很。

    「妳的心情似乎也不大好。」

    紓雯吐出一口長長的煙,看著火車站對面閃爍的霓虹。

    「還記得我們聊過的夢想嗎?」她問我。

    「因為我哥哥是補習班的老闆,所以我沒有熬太久,就當上了教務的職位。本來

      我以為這會很有挑戰性,可是我錯了。」

    紓雯告訴我,她畢業這一年來,在這裡學到的,居然只有「講客套話」而已。

    「這一行沒有太多技巧,有的只是同行之間鬥爭的心機,任何規劃與計劃,其實

      你不需要想,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其他家補習班的做法,截長補短之後,就是自

      己的特色了,剩下要做的,就是把大筆金錢砸下去,砸出設備、砸出榜單,然

      後建立口碑,以後的就只是擴張地盤而已。」

    今晚的風有點小冷,我把外套披在紓雯肩膀上,但她卻又拿了下來。

    「讓我吹點風,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吧!」

    「妳不自由嗎?」我問。

    「我有錢,有車,上下班時間很隨意,但是我不自由。」她說:「生命中最重要

    的東西沒有圓滿,所以我不自由。」

    我問她認為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麼,紓雯說:

    「夢想,愛情。」


    我們沿著中正路,走到人潮已經散去的第一廣場前。紓雯說最近補習班有擴張的

    打算,她哥哥正在研究彰化市地區幾個補習班,跟當地學生的特色,看來打算到

    彰化去開分班。

    「你知道嗎?我在這裡,一點都不快樂。」

    「看著自己家的事業進步,自己也能夠盡點力量,難道不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嗎

      ?」

    「我想要的是挑戰性,還有我主動爭取來發揮能力的機會,而不是空降成為一個

      連鎖補習班的教務,更何況,這裡其實用不到我的能力與專長。」

    我記得貓姊說過,她和紓雯是大學同學,她們念的都是企管系。可是貓姊現在是

    個中型企業的小秘書,紓雯走的卻是另一條路。

    「妳哥哥,也就是我們這位大老闆,他知道妳的想法嗎?」

    紓雯苦笑著說:

    「你面試時就聽他講過他的夢想,他要的是怎樣的補教王國,怎樣的事業夥伴,

      我要怎麼跟他說?」

    她一個人在空地上踱步,唱起了我沒聽過的英文歌,唱完之後告訴我,她想出國

    去唸書。

    「是真的唸書還是藉機逃避?」

    「被你識破了。」她做出一個頑皮的笑臉。



    今晚的風吹得比前幾天急了點,我的手放在口袋裡面,陪她來回走了兩圈。

    「阿哲,如果我打算逃到國外去唸書,你會不會來看我?」

    「不會。」我嚴肅地說。

    「因為我要當兵。」然後做了一個很傻的微笑。

    「這件事情先幫我保密吧,等我下定決心之後,也等我哥哥完成最近的計劃之後

      ,我會再認真考慮的。」她看著地上的地磚紋路,輕輕地說。

    我說其實我很羨慕她,至少她知道自己的夢想在哪裡,而我卻還在渾渾噩噩,甚

    至為了面子問題在苦撐著。

    「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如果想辭職就辭職。」紓雯轉頭對我說:

    「我想要找你時,不會像個小女生,得要先找千百個理由才能去找你,我會直接

      打電話給你,約你出來吃飯。」

    「這是讓妳不自由的第二個理由嗎?」



    連貓咪也看得出來她喜歡我,但是我不能確定,因為她沒親口說過,對我來說都

    不能算是成立,這或許是我無聊的堅持,但我是那種不到最明確時,萬難下肯定

    決定的人,所以我問了這樣奇怪的問題。

    「這是讓妳不自由的第二個理由嗎?」

    紓雯沒有回答,她用笑容回應我,轉身走到廣場中心,距離我大約十公尺左右,

    對我說:「人家說,心裡有事情的時候要勇敢說出來,所以…」

    她轉了半圈,側面對著我,朝著只剩下路燈的第一廣場,對著那棟已經安靜的建

    築物,右手指著遼闊的夜空,左手指著我,大聲說:

    「我要出國去唸書!我暗戀他!」


    不知道為什麼,我笑了,笑是因為我認識的紓雯,真的是一個很勇敢的女孩,笑

    的,是我自己到現在還如此怯懦。

    -待續-

    妳始終是勇敢劃過天際的彗星,而我卻是沒有方向的風。

    25

    我的好朋友不多,但是都有個特色,就是大家都會抽菸。貓咪是老菸槍,學弟小

    杰也抽菸,貓姊不抽菸也不玩菸,但是她不討厭菸味,紓雯也會抽菸,而郁芬是

    因為我們相處時間很少,我不敢抽。

    最讓我頭痛的是坐在禁菸的長途客運裡,感覺很痛苦,但是還有一種更慘的,就

    是你明明坐在一般自用小客車裡面,卻也不能點菸,那才是惡夢。

    阿澤先生上車就對我說:「徐老師,因為我不抽菸,所以很抱歉,請不要在車上

    抽菸喔。」

    這是補習班的公務車,非常破爛的小轎車,因為沒有冷氣,所以得開窗戶才能避

    免悶死人,那種感覺就像外面的空氣在對我說:「來吧!吐口菸來污染我吧!」

    的意思。

    可是開車的人是這個分班裡面地位最高的阿澤先生。


    老天爺是故意的嗎?昨晚的風都還急得很,今天偏偏就是艷陽天。阿澤先生很悠

    閒地在樹下坐著,我卻得爬上爬下,把那些印刷得很難看的宣傳布條掛上去。

    「徐老師,你線拉得不夠緊,這邊垂下來了。」他有時候會這樣說。

    「徐老師,你左邊綁得太高了,不行不行,要重綁。」有時候他也會這樣說。

    我一直很不喜歡被叫做「徐老師」,因為大部分時候,我都在打雜,帶班對我來

    說只是一堆工作裡的其中之一。甚至我都認為,直接叫我「徐工友」還恰當一點。


    中午十二點,週末的好天氣,一群逛街的女孩經過我們身邊時,還對著樹上的我

    議論紛紛,我依稀聽見有個女孩說:

    「噢,斷手還能爬這麼高,這個人一定是屬猴的。」


    台中市的街頭人群擾嚷,我坐在樹下吃飯,逛街的人與我無關,散步的人與我無

    關,我的搭檔是個正坐在車上吃排骨便當的西裝頭,而我只能啃著7-11的御飯團

    而已。

    「徐老師…」他忽然叫我,而且叫得很大聲。

    「可以直接叫我阿哲嗎?我覺得這樣我才知道你在叫我。」滿嘴飯粒的我,沒好

    氣地說。

    「好吧,阿哲,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要吃快一點,我們下午還有六間學校要跑呢

      !」

    六間學校,一間要掛二到三張大布條,也就是說,我還有十幾條要掛。看著已經

    開始發紅,即將要冒出水泡的手掌,我有點火,開始打量阿澤先生,計算著光用

    一隻右手能不能幹掉他。

    「走吧,趁著今天天氣好,我們應該更努力一點。」他很愉悅地說。


    今天的行程是海線一帶,我們開著破車,在很荒涼的龍井國中校門口停車。

    綁布條其實不難,反正這東西預估一週內會被拆除,所以只要隨便打個死結就好。

    很賣力地爬上鋁梯,繫上一邊之後,又慢慢爬了下來,我看見阿澤先生按照慣例

    ,在旁邊欣賞優美的海線風光。

    如果不是我的左手負傷,其實我可以綁得很快,但現在我使力有困難,所以動作

    變得很慢,心想,郁芬說她生活很不方便,那我呢?她是痛苦,我可是煎熬。

    在繫第二邊的時候,電話響起,我用受傷的左手牽住布條上的棉線,用腦袋靠在

    樹幹上面,取得平衡,然後右手從口袋裡面掏出手機。

    「忙嗎?」是紓雯打來的,我說還好,正在工作。

    「晚上有空嗎?我發現了一家很不錯的拉麵店,下班後我過去補習班接你,要不

      要?」

    我瞥了一下,發現阿澤先生也走到鋁梯旁邊來,他的眼神不在我身上,不過我可

    以感覺到他也在聽我講電話。

    「沒關係,我下班之後打給妳,就這樣。」

    掛上電話之後,我又稍微轉了一下頭,他用很古怪的笑容對我笑笑。

    「我媽找我吃飯哪!」我笑著說。

    「你可真是乖兒子。」他笑著答。


    即使是週末,省道往台中方向還是大塞車。我不斷搓著掌心,想讓疼痛的感覺少

    一點,阿澤先生望著車陣,嘆了一口氣,他說:

    「我看我們回到補習班都晚上了,還好今天的班不多,這樣吧,你今天很辛苦,

      等一下就可以先下班,回去休息好了,剩下的我來處理。」

    我沒有答話,懶得跟他多說。

    「徐老師你以後想開補習班嗎?」

    「志不在此,我對補習班的管理機制比較有興趣,不過開補習班,怎麼開我都開

      不贏現在這一家,所以我會選擇去賣連鎖的雞排。」我隨便瞎掰。

    「如果你真的去賣雞排,那紓雯跟著你,豈不是要受苦嗎?」他忽然說。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到這方面去的,這句話讓我非常訝異,所以我別過頭來看著

    他。阿澤先生繼續凝視前方,他說:

    「我知道紓雯喜歡你,可是我得跟你說,你真的不適合她,你年紀比她小,社會

      經驗比她少,收入也比她少,更何況你還是學生,還沒當兵。」他不斷說著,

    手也比劃起來。

    「我只是建議你,你自己要想清楚,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而且你距離她還差很

      遠。」

    台中的交通讓我已經很不耐煩了,他的話更讓我反胃透頂,我皺著眉頭說:

    「你覺不覺得,這些話你去跟她講比較好?」我有點不耐煩。

    「更何況這好像是我的私事。」攀著車窗,我在大力呼吸著污濁的廢氣。


    不是偶像劇的男主角,我只是個想打工的大四學生,需要的也只是微薄的收入,

    能夠讓我安穩度過這一年就好。但是我卻意外地加入這家超大型的連鎖補習班,

    還當了全職的工友。跟我同樣來打工的人日子很愉快,我卻得忙進忙出,連買個

    便當都得用跑的,理由是因為我頂頭上司看我不順眼。可是我沒有去惹他,也沒

    有在工作上面砸鍋,只不過很不幸的,我的頂頭上司,這個笑起來像鱷魚的社會

    新銳,他喜歡的女孩是我們大老闆的妹妹,剛好是補習班的總教務,而更糟糕的

    ,是這位教務喜歡我,我們還約了晚上要去吃拉麵。


    「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他又說了。

    「抱歉,你是上司,我是下屬,我們始終都不是朋友。」

    車停在車陣中,時間都已經傍晚六點半了,我們還沒過中港交流道。我被操了一

    天之後,心情極度不爽,耳中聽到阿澤先生不斷的叨唸,這時候不曉得哪裡來的

    一股氣,我說:

    「我的私事,不應該被拿出來在上司與下屬的關係裡面談,或者你要告訴我,其

      實你也喜歡紓雯,所以其實這也是你的私事?」說到這裡,我狠狠地瞄了他一

    眼,然後我在靜止的車陣中,打開了車門。

    「剛剛好像是你說我可以先下班的,既然這樣,那我先走了。」


    今天一直到了太陽下山都還是好天氣,我背對著夕陽,從快車道走到路邊,金黃

    色的陽光照得我前方的路很亮,到處都充滿了浪漫的餘暉光彩,雖然我現在是一

    肚子的怨氣。

    -待續-

    愛情的發生與存款的多寡沒有比例關係,怎麼老是有人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