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在唱歌
By 穹風
 
     36

    原本我以為,在想了資優班戰略,幫阿澤先生處理完危機之後,他會給我一點好

    臉色的,可是我又錯了。

    因為老想著上班前所經歷的事情,趕到補習班之後又陷入遲到的慌亂,我忘了今

    天下午要印好國二理化班的講義,結果讓該班的課程延誤了。本來這種事情很簡

    單,我只需要補印今天上課範圍內的教材,就可以暫時頂著用,然後再另外找時

    間,趕快將完整的講義印好即可。

    倘若是一般人發生這樣的疏漏,阿澤先生會念個幾句,或者會稍稍責備一頓,不

    過如果犯錯的人是我,那就特別不同了。

    站在櫃檯前面,我聆訓半個小時之後,眼見再拖下去,我連今天上課的部分都來

    不及印了,所以說了句:「你要不要先給我十分鐘,讓我先印完今天要用的範圍

    之後再罵?」

    結果阿澤先生真的爆炸了,他在櫃檯的玻璃墊上用力拍了一掌,震落了兩個陶製

    筆筒,當場摔得粉碎之外,那一大塊玻璃墊,也被他拍出一個很漂亮的裂紋,嚇

    傻了現場所有人。

    「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想出了一點辦法,對補習班有點貢獻,就在我面前拿翹

      !」

    「我只想就事論事,現在去印,真的還來得及。」

    我的聲音有點懶洋洋的,那是我開始有點不高興的表現,因為對我來說,我認為

    他說的是兩碼子事情。倘若我認為我對補習班有所貢獻,我就會去告訴所有人,

    說資優班策略是出自於我徐某人的想法,但我沒有。而講義忘了印,則純粹是我

    個人的私事影響,為此,我已經向授課老師道歉,也對阿澤先生說過抱歉,並且

    願意馬上補印講義,作為彌補。

    「你這樣做已經造成了對補習班嚴重的傷害,學生會怎麼想?他們會認為我們很

      不專業,會認為我們效率低落,任課老師會怎麼想?會認為我們的人員缺乏訓

      練,沒有素養。」他很生氣地說著:

    「我看你一直以來表現都還算可以,怎麼原來你的觀念這麼差?」

    他的聲音已經大到教室裡面的老師都探頭出來一看究竟了,而且附近正在辦公的

    同事們也已經閃到角落去了,可是他還沒有要停的打算:

    「我對你感到非常失望。」


    聽到這句話,我原本低著的頭,稍稍抬了起來,想從阿澤先生的眼裡看出一點他

    的意思。

    「這種事情的後果很嚴重,不是你一個工讀生所能明白的,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

      ,不然我很難再給你機會,記得,你雖然是總教務介紹來的,我也不可能徇私

      ,更不可能給你特權。」

    居然扯到這裡來了,我手上還握著一直很想去補印的講義,這時講義原稿已經被

    我用力捏扁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不要讓我把話說明白了,不然大家都不好看!」



    原來我只是一顆棋子,非常好用的棋子,上至策劃謀略,下至苦力打雜,都可以

    讓我一手包辦,而在不需要的時候,隨便一個小錯誤,竟然就可以把所有的付出

    抹滅,這是現實職場的特色,還是摻雜了個人情感因素的結果?咬著牙,我看見

    了貼在牆上那張「資優班特別衝刺招生中」的新傳單,心中閃過了兔死狗烹的悲

    哀。



    我無法冷靜地分辨箇中差別,即使悄悄到來的梅雨正淋在我頭上,都沒能讓我清

    醒一點。看著自己右手拳頭上的淤紫,我覺得真的很悲哀。



    當阿澤先生說到了大家都不好看時,我真的讓他很難看。

    「夠了沒有?」我冷冷地說。

    「我哪一點的表現像是靠著別人才能進來這裡混的?」側著頭,我盯著阿澤先生

    問。

    補習班裡面的工作人員,按照規定應該要別著識別證,本來大家都沒有這習慣,

    但自從上次大老闆忽然中午前來視察之後,阿澤先生便強制要求我們一定要佩帶

    在胸前。

    我把識別證一把扯了下來,連著早已捏爛的講義原稿,一起丟在被他拍碎的玻璃

    墊上:

    「算你狠,你是我老闆,我認了。」說著,拎起放在櫃檯下的包包,轉身,我走

    出了補習班大門。

    阿澤先生追了出來,在電梯門前,他扯住我的肩膀,大聲地說:

    「徐雋哲我警告你,你敢走就試試看!」


    「放開我,你不是我朋友,不夠格碰我肩膀。」我沒有回頭,按了電梯下樓的按

    鈕。

    「我是你上司,我是你老闆!」他吼著。

    「識別證還給你了,你現在什麼也不是,放開我。」

    他正要繼續說話時,放在我左側口袋中的手機居然響了,我一看,是郁芬打來的

    。在接通的瞬間,阿澤先生憤怒地一掌拍在我的左手傷口上,痛得我縮了一下,

    他的一掌很有力,可以拍碎玻璃墊,也可以拍飛我的手機。這時候我再也按耐不

    住了,握緊的右拳直接打上了他的臉。

    「你敢對我動手,我就不會對你客氣。」我冷冷地說。

    這一拳,打在阿澤先生的臉頰上,他拍飛我的手機,我就打爆了他的眼鏡。



    在雨中,我很無奈地喝了一口啤酒。身上怕水的東西,也不過就是手機而已,現

    在它已經摔壞了,那我還需要顧忌什麼?

    想要打通電話給紓雯,可是我連電話卡都沒有,不過沒關係,我相信阿澤先生在

    找回他眼鏡的殘骸之後,應該已經摸到電話,打給紓雯先告狀了。

    最後再看一眼手機,嘆了口氣,我把SIM卡取出,然後將手機扔進了綠川河中。


    應該會沉到河底吧?我想。如此我便能永遠記得今晚發生的事情,在日後我到這

    裡來的每一次,都會想起這件事情,那是自從高一以後,我第一次揮拳打人的事

    情。

    晚上八點鐘,即使下著雨,第一廣場的人群依舊聚集,我被淹沒在人潮中,沒人

    要理會我這隻濕淋淋的流浪狗,拎著啤酒罐子,揹著包包,走了一圈日光燈下的

    商場,發覺還是窩在雨裡頭舒服,於是我縮在綠川岸邊的公車候車椅上,拿出了

    今天中午,郁芬送給我的這盒薄片巧克力,自己和著雨水與啤酒吃了起來。

    妳知道我現在很想哭嗎?我在心裡對著郁芬說。她會知道嗎?這時候郁芬在做些

    什麼呢?應該會掛在線上,看著電視或唸書吧?自從我們愈來愈熟之後,我已經

    很久沒有在線上跟她聊過天了。

    失去可以傳遞聲音的電話時,我忽然懷念起那段被設「板壞」的簡單日子。原來

    自己所冀望的不平凡,竟複雜得一切都不如想像。

    -待續-

    感謝天下著雨,讓我分辨不出臉頰上是否有淚水。

    37

    「現在怎麼辦?」我跟貓咪同時說了這句話,不過我指的是該怎麼去面對紓雯,

    貓咪則是擔心著工錢還拿不拿得到。

    等我覺得應該把巧克力分一點給貓咪吃的時候,薄片巧克力都已經變成巧克力醬

    了。


    「其實我覺得你挺帶種的,很多年沒見你跟人家打架了,沒想到你還能打嘛!」

    貓咪看看我的右拳,不斷稱讚著我。

    「下次遇到那個金毛頭的A片男,你也可以順便海扁他一頓。」他想了想,又說:

    「不過金毛頭比較壯,我看你最好等左手傷好了再去扁,這樣勝算大一點。」

    因為不甘心「喝」到薄片巧克力,所以貓咪在幫我包紮右手時,也沒忘記不斷調

    侃我。右拳出拳可能太猛了,害我現在手指關節腫痛得很,不過一想到阿澤先生

    的臉會比我的手更腫,我就覺得很有價值。



    回到家,把漿糊似的薄片巧克力遞給貓咪,我先打了電話給郁芬,她問我期中考

    期間,方不方便接她跑學校。

    「有的老師要舉行會考,所以考試時間都跟原來上課時間不同,不曉得你可不可

      以…」

    「可以。」沒有等她說完,我直接回答。

    「那你的打工呢?」

    看看我右手那貼得很難看的狗皮膏藥,我苦笑著說:

    「妳看過員工毆打上司之後,還能繼續留任的嗎?」

    電話中郁芬相當驚訝,她沒想到看起來「又痞又瘦」的徐雋哲也會動手打人。

    「雖然我也很難相信,不過這是真的。」然後我告訴她,我的手機已經陣亡了,

    最近連絡上會麻煩一點,所以如果有事情,可以直接打室內電話。


    「我老是覺得,你今天怪怪的,從中午見面就這樣,晚上你還跟你老闆打架。」

    郁芬說。

    怪怪的?我也覺得自己怪怪的,但那是緣由於說不出口的事情,所以我靜靜聽著

    郁芬說話,感受她獨特的嗓音,就像初識她時那樣。

    「有很多事情,你不說,我永遠不可能知道,而我不喜歡自己的朋友這樣悶著心

      事不開心,還記得你說過我們是朋友吧?如果我們是朋友,是不是你可以把這

      些讓你不開心的垃圾倒出來呢?」


    我說過,朋友應該要講義氣,要互相扶持,風雲互動;郁芬曾說過,朋友要能夠

    互相倒垃圾,對待朋友的方式,原來我們都一樣。

    但如果我想要的其實不只是朋友呢?如果我倒出了心裡的垃圾,卻會傷害到她呢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互相牽連的複雜,其實超出我們的想像。

    「你還在吧?」

    「嗯。」

    「阿哲。」

    「我在聽呀。」我說。

    「有事的話,跟我講,好嗎?」電話那頭,背景音樂是楊乃文的「不要告別」,

    郁芬的聲音幽柔。

    「好,我答應妳,如果我心裡頭有垃圾,我一定會倒給妳,因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是朋友,我把這種心情寫在電腦裡面,記錄著心情,也記錄著感傷。寫完之

    後,走出來跟貓咪一起看夜景,貓咪問我為何不把這些心情貼到郁芬的網路個人

    板去,好讓她知道我的感受?我搖搖頭。

    「這樣做是增加她的困擾,不是嗎?」

    「如果那個金毛頭是個把辣妹、買A片的人面獸心,而你不把這件事情告訴郁芬,

      以後也可能害了她吧!」

    「與其擔心這個,而讓郁芬現在受到傷害,我還是會選擇不告訴她,因為我不能

      確定以後的事情,也不希望讓郁芬對我或對她喜歡的人感到懷疑。」

    「那萬一以後有事情呢?」

    「不管什麼事,我都會護著她。」

    「你確定?」

    「我確定。」

    坐在陽台上,貓咪拎著烏龍茶,也順便給我一罐,我拉開拉環,堅定地回答他。



    老貓咪咪吃完牠準時十二點的宵夜飼料之後,大樓的影像電話機響起,貓咪過去

    接電話。

    「你可以選擇不告訴郁芬,那是因為你說你以後不管怎樣都會護著她,可是這個

      卻不行。」

    「什麼意思?」

    「我建議你現在最好去穿褲子,因為現在要上來的這個人,你以後不會護著她。」

    「紓雯?」

    「穿好你的褲子,去跟她說說事情經過吧!」

    自從春天到了之後,我被貓咪所影響,也跟他一樣,習慣只穿一件四角內褲,在

    屋子裡面逛來逛去,反正最近貓姊很少來,平常不大會有意外。

    我們住在十七樓,紓雯從掛上通話機、等電梯開門、上來十七樓,再走到門口來

    按電鈴的所需時間,我預估大約要一分鐘,所以我還可以悠閒地喝完最後一口烏

    龍茶,再慢慢踱回房間去穿褲子。


    紓雯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的右手,然後也跟郁芬一樣,拆掉貓咪為我

    包紮的繃帶,重新為我敷治。

    「我包得很難看嗎?」貓咪在旁邊問。

    「不是,你沒有留下足夠的關節活動空間,這樣阿哲的手會很難握拳。」紓雯解

    釋著。

    「還需要握拳嗎?扁得不夠呀?」這個白痴很愚蠢地竟然迸出這句話來,讓我跟

    紓雯同時傻眼。

    「嗯,除了握拳之外,拿筆或拿筷子…,也會不方便嘛。」紓雯有點尷尬地笑著

    說。

    「是呀,是呀,我連烏龍茶罐子都得用左手拿呢!」我也只好猛陪笑。


    包好了傷口,為了避免貓咪又繼續胡言亂語,我只好帶著紓雯上頂樓。下過雨之

    後的天空清新許多,雖然還是看不見星星,不過至少有涼快的風。

    紓雯說我那一拳很有威力,不但打歪了阿澤先生的鏡框,而且真的打腫了他的臉

    頰。

    「他這個人就這樣,激動時說話老是口沒遮攔,所以我哥哥也不喜歡他。」

    「不過他畢竟是個人才,不用他也不行,對吧?」我無奈地說。

    靠在不鏽鋼的欄杆上,紓雯說:

    「可惜你還在唸書,還沒當兵,否則我會建議我哥哥,讓你來當儲備幹部,相信

      他會答應。」

    紓雯說,經過她的建議,還有大老闆目前在彰化戰線的需要,他們有意安排我接

    受訓練,甚至讓我到總班去,協助處理彰化區的招生,但哪曉得今天晚上,我居

    然就毆打了上司,擅離職守地走人。

    「就算我過去了,而妳卻也要走了。」

    「因為這終究不是我的夢想呀!」

    「那妳又怎麼知道,這會是我的夢想呢?」

    本來看著夜景的紓雯,轉頭過來看我。


    「現在這樣子,回去工作已經勢不可為了,所以我打算把書念好,退伍之後,再

      回來考研究所,或者,選擇走出版業也好。」

    我說我寫的小說還有些人看,想來自己拿筆的本事應該還不算太差,或許這可能

    是我最後的方向。

    「我有認識幾個出版業的朋友…」

    在她說完之前,我先搖了頭:

    「踩著泥濘的人,走不出足跡,而踩著別人的腳印的人,也走不出自己的路的。

      如果凡事都需要靠別人幫助,那我怎麼飛出自己的一片天?」


    今晚的風不強,適合悠閒地聊著未來,雖然我的雙手都受了傷,但至少我的心感

    受到了自由,那是一種拋棄人情壓力之後的自由。

    阿澤先生說的雖然是氣話,但或許也沒有錯,靠著紓雯的面子,我才能夠進得了

    這家補習班,這是一次經驗,也是一次教訓。


    「怎麼感覺你也愈來愈像個男人了?」紓雯忽然說。

    「妳是說,我在長大嗎?」

    「是成熟。」她笑著,在我臉頰上輕輕一吻。

    -待續-

    成熟的第一個條件,是學會承諾與勇敢,我正在努力。

   38

    如果成熟的代價,是用挫折與感傷,不斷累積出來的,那我願意。

    不過我願意,可不代表貓咪願意,我剛剛看他又氣得砸爛了一架電風扇。貓咪試

    圖把自己房間的老電扇改裝,要讓它變成十段變速,而且可以聲控的電扇,這樣

    晚上他睡得熱了,就不用爬起來調整電扇強度,只需要喊一聲:「喵」,電扇就

    會自動加強一個轉速。不過這項發明失敗了,電扇根本不理他,還是維持那個「

    嗚嗚嗚」的軟弱速度。

    我笑著走出他房間,不想看他無知的樣子。


    期中考的時間,郁芬比我們早,所以當她開始考試時,我才正要準備翻開課本而

    已。

    接送她,是很讓我開心的事情,雖然我依然討厭大太陽的感覺,但是至少可以看

    見陽光下,她燦爛的笑臉。郁芬走起路來還是跛著,脾氣也還是沒有變好,我的

    右拳關節腫痛雖然痊癒了,但是上手臂的牙齒咬痕,卻始終沒有消失過,每當它

    快好的時候,郁芬就會幫我補上一個。

    「你幹嘛不躲?」她這樣問我。

    「能夠滿足妳一點點幼稚的喜好,我覺得這點痛似乎還可以承受。」

    於是她幫我咬了一個更大的。


    她考完試的那天下午,我們又去了一趟大甲,郁芬說,楊妮很喜歡她上次帶回去

    的芋頭酥,所以我們特地又到大甲來買。

    「她說其實你人不錯嘛,問我為什麼你老是交不到女朋友。」挑選著糕餅,郁芬

    說。

    「那是因為一堆女孩沒眼光。」我漫不經心地回答。

    「不要臉,自戀狂,以為大家都非愛你不可。」

    「我沒有要大家都愛我,我只要我愛的女孩愛我就好。」

    「上次那個紓雯呀?很難吧?我覺得她很有氣質,而且高雅,她眼光應該不至於

      低成這樣。」

    我笑笑說,剛好相反,紓雯可能是目前唯一一個愛我的。

    「有時間作夢的話,幫個忙,把上面那兩盒也拿下來吧!」她很輕蔑地看著我,

    手還比了比櫃子上的兩盒芋頭酥。


    「妳不相信嗎?我沒有騙妳呀!」

    結過了帳,她很開心地走出來,我一個人扛著一堆酥餅,跟在她的後面。

    「既然她喜歡你,你就應該接受她呀,幹嘛不要?」

    我說我跟紓雯之間差距很遠,簡直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郁芬卻打死都不信,認

    為我是自己在做白日夢,逕自指點著我把這些糕餅放上機車。

    「妳應該相信我的,真的。」

    「不要一個人在那邊一直碎碎念,告訴你,我有病,我會咬人。」


    離開大甲前,我在鎮瀾宮幫她求了一個平安符,給她掛在書包上,隨時保平安。

    「你自己不求一個?」

    「我天性善良而且多做善事,所以不必平安符,媽祖娘娘也會保佑我。」

    「你做善事?做什麼善事?」

    指著她的腳,我說:

    「每天接送妳這個斷腿的上下課,卻從來沒有跟妳結算過油錢,妳說這是不是善

      事?」

    看著語塞的她,我笑著要她上車。


    一路上夕陽都在我們的右邊或背後,我騎在省道上,寬廣的道路與涼爽的風,她

    一路開心地唱著歌。從照後鏡,我看見了笑得很甜美的郁芬,很想對她說:

    「如果可以,我想這樣做一輩子善事。」



    不過這只是想想,殘酷的事情總是會來。回到郁芬家的公寓,她說,最近那個阿

    唯學長在社團通知大家,說要舉辦社遊,打算到南投去玩。

    「我是南投人,所以我會是導遊,阿唯會當領隊喔!他也已經考完試了,我們正

      在挑選時間,要先去探探路,然後安排路線跟活動內容。」

    「那我也是南投人,我可不可以去參加?」

    「你又不是我們學校的,怎麼去?」

    笑一笑,我說只是個玩笑,看著她上樓,有點小難過。因為即使只是說說,她眼

    裡都還有我所不能面對的光,而那個光,是反射自金毛頭、A片男的那頭怪顏色。


    貓咪問我他們幾時要去,我說我不知道,他又問我說他們要怎麼去,我說大概是

    開車吧,郁芬今天曾說過,阿唯學長曾開車帶她們一群學妹出去玩,想來這次可

    能會開車去。

    「你不會是想騎著FZR去跟蹤他們吧?」我驚訝地問貓咪。

    「你不怕他們單獨出去會有危險嗎?不要忘記,對方可是個摟著辣妹去買A片的

      金毛怪頭。」

    會嗎?郁芬說過,那個阿唯學長是個很成熟穩重的人呀,應該不會吧?



    上個星期,紓雯來看我的晚上,她已經把我的薪水先拿給我了,這段時間裡面,

    我接到兩通補習班打來的電話,阿澤先生請櫃檯小姐打給我,要我回去辦理交接

    ,為此,我還整理了一份我手頭上所有的工作事項以及進度,然後傳真回去。

    貓咪一直鼓吹我親自過去一趟,順便再扁阿澤先生一頓,我說算了,每個人處世

    方式不同,不想去計較這些事情。


    靠著這筆錢,我去買了新手機,也把剛剛又被停話的網路給重新復話。手機是郁

    芬挑的,在東海的通訊行,我們買了手機之後,她說想吃仙草凍。

    「那是情人在吃的,我跟妳的關係,大概只能買買臭豆腐了。」

    「不管,我要吃仙草凍。」

    「妳跛腳耶,還沒走到那裡,妳已經要用爬的了。」

    「不然你揹我。」

    「我揹妳!?」我很驚訝地喊出來,萬難置信。在下午五點半鐘,學生人潮開始

    聚集的東海商圈,居然要我揹著她走路?這要是被我們文學院的熟人看見了,我

    還要不要做人呀?


    「你體貼一下行不行呀?不然你去買,我坐在這裡等你。」她嘟著嘴,一副眼淚

    要流下來的樣子。

    「妳有下午五點半鐘,在東海讓人家揹著跑來跑去的經驗嗎?」

    「就是沒有才好玩嘛!你不是說要做點瘋狂的事情嗎?」

    我忽然想起她的心臟病,想起她說過,因為生命可能比人家短,所以想要多經驗

    一些人生的話來。

    「好,我揹妳。」

    「真的?」

    「真的。」我點頭。


    這條街不算長,揹著郁芬走到仙草凍的攤子大約三百來公尺,而且都是下坡,不

    騎車過去是因為那邊太難停車。

    經過我們的行人或車子都放慢了速度,特別看了我們這兩個瘋子一眼。我覺得很

    開心,能夠陪著她做些好玩的事情,雖然不過就是在一條人車擁擠的路上,被幾

    千隻眼睛看著,一路揹著一個小女生,這樣走一段路而已。

    郁芬笑得很開心,還喊著:「哈!快一點,我的赤兔馬!」

    我說我很後悔今天穿著紅衣服,居然被叫做赤兔馬。

    「這算不錯了,萬一你穿的是黃色的衣服,我會叫你皮卡丘。」


    她說,後天星期五,她下課之後,阿唯學長要開車載她去南投,兩天一夜,晚上

    因為不方便去郁芬家,所以打算住在日月潭邊青年活動中心。我說手機記得開機

    ,保持聯絡,不要讓我擔心。

    「放心,如果他敢對我毛手毛腳,我會這樣!」說著,就在我納悶著她要怎樣時

    ,郁芬已經一口咬上了我的肩膀。

    「啊!放開我,妳想墜馬呀?」

    -待續-

    我其實並不體貼,只是喜歡為妳做每一件妳喜歡的事罷了。

  39

    我在高架道路上狂飆,但是每個出口都有警車擋著,半空中也有空中警察隊的直

    昇機盤旋,甚至有幾把國製六五K2步槍會遙遙對我瞄準,當我一路飆到盡頭,則

    有一群手執各項重型武器的警察在等我,其中一個拿著擴音器,高喊要我熄火,

    乖乖交出行照與駕照。

    我被迫停車,因為我看見在抵達警察封鎖線之前,還有一排專門扎破車胎的雞爪

    釘在等我。停車之後,則由幾名身著黑衣,穿戴得只剩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面的維

    安特勤組之類的人包圍上來,我的安全帽被扯掉,機車鑰匙立即被搶走,然後我

    想伸手去拿出皮包,掏出證件時,我的手機卻響了。

    「喂,你好。」

    「阿哲嗎?我是紓雯。」

    柔柔輕輕的聲音,帶點溫暖的聲音,讓我眼前逐漸模糊,原來,剛剛的都是幻想。


    我跟貓咪窩在民俗公園旁邊的茶店喝茶,這家店的店名很浪漫,叫做「陽光米羅」

    ,不過裡頭人聲鼎沸,感覺比較像「陽光菜市場」。貓咪跟我在研究著萬一有需

    要時,我能最快趕到日月潭去搭救郁芬的路線。


    我們住在台中市的北屯區,沿著北屯路進入市區,又轉上中投公路,大約需要十

    分鐘,上了中投,飆到埔里大約有五十公里,經驗來說,跑這段路大約一個小時

    出頭,再從埔里到日月潭,費時則約二十分鐘,所以全程總共至少八十分鐘。

    「你可以再扣掉如果你跑中投公路的快車道,所節省下來的時間。」貓咪說,他

    在中投公路剛建好的時候,曾經騎著FZR上去跑過,完全是把自己當成劉德華。

    「沒被警察攔下來?」

    「那時候沒有路面監視器,沒有測速照相,當然更不可能有警察。」

    我半信半疑,不過貓咪說得信誓旦旦,由此,我陷入一連串幻想當中,是紓雯打

    來的電話,讓我恢復知覺。


    「我有點事情想找你,星期五晚上方便嗎?」

    星期五?跟郁芬要去南投同一天?

    「我已經遞了辭呈給我哥哥,他也同意了。」

    我有一個禮拜沒有跟紓雯好好聯絡,偶而她打電話來,我們只會聊著我的手傷,

    或者最近吃到了哪些奇怪的東西,又或者未來可能的打算,這陣子,自從紓雯知

    道我想好好唸書,準備研究所考試之後,她便費心幫我蒐集了不少考試資料,讓

    我做參考。

    可是我卻從沒聽她提起過,她居然直接就辭職了。

    「不過離職時間是兩個月之後,好方便做職務交接。」

    紓雯說,大老闆在彰化也主打資優班策略,還親自去那些資優班學生的家裡面拜

    訪,費了一番功夫之後,才把他們挖進自己補習班。

    「看著這些資優班學生,背負著家裡的期望,灰頭土臉來補習的樣子,我覺得很

    難過。」紓雯說,就在補習班慶功宴上,她向大老闆提出辭呈。


    要一群課業壓力極重的國三學生到補習班去,參加那種比一般補習班課程還要艱

    難的資優班補習,提出這種策略,可能會讓我折壽很多年。培養出一堆精英,但

    是每一個心理都不健全,那倒不如讓他們好好玩,去山上,去海邊,再不然,像

    我們現在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貓咪正在給他的貝斯調音,我正在閱讀著張大春的《城邦暴力團》,日子一樣可

    以過得很愉快,何必非得去解奇怪的方程式,或者去背奇怪的英文單字?

    我跟貓咪說我無法接受這種精英教育,貓咪說這算好的了,他那天在社窩,聽到

    一群住台北的學弟妹說,想組個觀光團,等夏天一起去鄉下看螢火蟲。

    「看螢火蟲?」我很納悶。貓咪說他當時也很不解,一問之下才知道,這群學弟

    妹的成績都非常好,他們國中要補習,高中也要補習,連動物園都只去過兩次,

    當然更遑論螢火蟲了。我們笑著說,老家後院就有的東西,居然要組團去鄉下看

    ,真是好笑。



    隔天,我們跑到了生活工廠去,想給紓雯買點東西,答謝她曾對我的照顧,也順

    便送她出國禮物,貓咪說這樣太怪了,她還有兩個月才走,何必現在急著送?

    想想也有道理,所以我決定先買個小禮物就好,到時再送份大禮,經過貓咪的建

    議,我買了一組木製的小書架,非常別致,準備今晚拿給紓雯。


    「你好像都不擔心哪?」貓咪問我。

    捧著書架,我笑著說,要不擔心那是騙人的,就算不擔心,我也同樣會吃醋。我

    們指的,是郁芬跟阿唯到南投去的事情。

    「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她?」

    我說不用,郁芬昨晚有打給我,她說這兩天是她非常期待的日子,還要我祝她好

    運。

    「祝什麼好運?」

    「郁芬說,她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所以想對那個金毛頭告白。」

    「告白!?」貓咪大喊了一聲,登時有一掛人的眼光看過來。

    貓咪非常不敢相信,看著我的微笑,他說我臉上有點愁雲慘霧。

    「之前你跟她告白過那麼多次,她是瞎子還是白痴?」

    「她很聰明,只是她不相信罷了。」我說,因為郁芬認為,我跟她沒有相處過,

    所以她覺得我不可能愛上她。

    「沒相處過?那你每天去接送她,妳們去大甲、去夜市,這些都是假象,是幻覺

      喔?」

    無言以對,我攤攤手。


    「她看了太多你的笑臉,所以根本不知道你的想法嘛,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把你想

      的告訴她?像那些,你寫下來的詩呀,狗屁之類的?」

    「沒有。」

    「喔!」他以手掩額,對我說:「你是智障喔?準備看她被追走了啦!」


    如果郁芬的眼光有多一點點在我這裡,那她早該懂了,可是我知道,即使我們交

    情再好,她都當我是朋友,是個傾倒垃圾的朋友。而她的心思,是放在那個阿唯

    學長身上的。

    我覺得很抱歉,在心裡面對郁芬悄悄說了一聲對不起,原諒我沒有做好一個朋友

    的責任,因為我把心事偷偷藏了起來,沒有坦白。所以當她昨晚對我說,她覺得

    是個機會,想要去對金毛男告白時,我還特別提醒她說,記得溫柔點,不要動不

    動咬人。



    晚上七點半鐘,我踏進三民路上,從沒來過的「FRIDAY」餐廳,因為這裡也不是

    我這種窮學生可以踏進來的地方。東西不貴,但是氣氛很貴,搞得我居然還得穿

    襯衫出來。

    紓雯正翻著菜單,從我們認識以來,每次約會見面,她總是習慣比我早到。我把

    裝著小書架的彩色紙箱拿給她。

    「認識妳到現在,妳幫過我太多,沒啥好給妳的,所以送妳一個書架,我想妳出

      國之後,可能會很懷念台灣的生活,所以順便送妳兩本書,是張大春與朱少麟

      的小說,都在箱子裡了。」

    紓雯把箱子放到腳邊,說了聲謝謝,看了它許久,對我說:

    「我們還是很疏遠的對吧?否則,你何必這麼客套地送我這些東西呢?」


    感情問題無法用數學公式計算,因為大部分的感情問題都無解,也不可能帶入化

    學式,因為感情的爆發力,可能會讓酸鹼平衡崩潰,或者發生爆炸,可是即使我

    是習慣傷春悲秋的文學院學生,同樣也解不開這道謎題。

    紓雯今晚穿著得很美麗,一套黑色連身的洋裝,黑色的高跟鞋,還有襯托得非常

    恰當的蝶形鑲鑽墜飾,無處不讓人為她著迷,可是此刻我的心裡,在聽了她這樣

    說之後,卻滿滿的只有歉疚。

    「很抱歉,非得在這時候這樣說,其實我很高興認識妳,也很感動於妳為我的付

      出,但是,」我抬頭看看紓雯,吸了一口氣,對她說:

    「我一直很喜歡另外那個女孩,對不起。」


    我曾引用過山田詠美的說法來形容紓雯,她是那種只需要一點口紅,就能將女人

    味完全散發出來的女孩,讓人完全被她吸引。

    今晚的她比平常更美,更加動人,所以,更加讓我難過與心痛,女為悅己者容,

    而我,卻不是那個人。

    我剛剛說完「對不起」,手機便跟著響起。

    -待續-

    誰是誰的選擇,如果都有道理,那我們何須眼淚?

    40

    電話中,郁芬在低聲哭泣著。我在餐廳門口聽著她低聲啜泣了十五分鐘,直到我

    的手機沒電為止。

    問她是怎麼了,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沒有作答,只是緩慢地、低聲地,不斷

    哭泣著。

    「是她?那個會咬你的女孩?」

    會咬我的女孩?我微笑著,可是我知道自己的眉頭皺得比嘴角揚得更明顯。

    「她有事情?」紓雯坐在椅子上,同樣低的聲音,輕輕問我,而我點頭。


    或許這是一種選擇,即使這與愛情的歸宿無關,但我卻會這樣聯想著。最後一眼

    ,我看著紓雯,她依然坐在椅子上,浪漫的裝潢與擺設,還有輕靈的音樂聲,剛

    好與裝扮得高雅的女子互相搭配。喝了一口水,她怔怔地看著我,沒有流露出悲

    傷或不悅的神情,卻像是流行雜誌上,那種蘊藏無限涵義的模樣。

    「我得走了,我擔心她。」

    「我知道。」她用一點微笑,對我說聲:「好好保護她。」

    「抱歉。」我說。

    笑容,始終是她最後的回答。



    我得先回北屯一趟,因為我騎的是小凌風,這輛車飆不到日月潭,就會跟上次在

    大甲一樣中途斷氣。而且我得回去換手機電池,否則即使我真的追到日月潭,我

    也不知道郁芬人在哪裡。


    「發生什麼事啦?」貓咪問我。

    一邊回答說我不知道,一邊我衝進房間,換了手機電池。貓咪納悶地跟進跟出,

    看著我撥了電話。

    「紓雯呢?」

    「還在餐廳,我先走的。」

    「郁芬出事了?」不愧是貓咪,連我的行為模式都能抓得到了。


    「郁芬…?」電話一接通,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問才好。

    像是在演戲一樣,我對著完全無聲的手機,一個人在講著話。

    「妳還好嗎?我很擔心妳,讓我聽見妳的聲音,告訴我妳怎麼了?」


    「有沒有搞錯?你一直問,她要回答你哪個問題呀?」貓咪看不下去了。

    「她不說話呀。」我把話筒掩著,小聲地說。

    「不會是那個金毛頭真的把她…」貓咪很擔憂地說。

    我給了貓咪一支中指,但其實我比他還擔心。


    「我…」郁芬說話了。

    我得把客廳的電視關掉,也把落地窗關起來,才能聽見她的聲音。郁芬哽咽地說

    ,阿唯拒絕了她,而且跟她說了很讓她傷心的話。他們開著車子到了南投,一起

    去了日月潭,在德化社的遊艇碼頭邊,一起度過了非常美麗的落日時分,郁芬說

    ,阿唯牽著她的手,甚至擁抱她。

    郁芬鼓起了勇氣,對阿唯說了兩句話:

    「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

    阿微笑了笑,在郁芬頭上輕輕一吻:

    「我知道。」


    可是知道歸知道,做起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阿唯告訴郁芬說,他早已經有了女

    朋友,而且交往很久了。

    郁芬萬難想像,她問阿唯:「為什麼,從來沒聽他或社團的人提起過?」

    阿唯依然擁抱著郁芬:「不想公開。」

    可是不想公開有很多原因,阿唯屬於最糟糕的那一種。我問是哪一種,郁芬哭著

    說:

    「因為他需要更多不同的感覺,從不同的情人那裡,所獲得的不同的感覺。」


    我愣住了,即使我已經見過阿唯帶著那個迷你裙辣妹逛街,但我還是不敢想像,

    他居然就是我們懷疑的那樣子。而讓我更驚愕的,是沒想到郁芬終究也知道了,

    而且是這麼直接地,由阿唯自己說出來。

    阿唯很直接地問郁芬,願不願意當他的地下情人,郁芬則回了一句話:「那我排

    第幾?」


    能分辨得出內容的談話,只到這裡為止,繼續的,是郁芬無止盡的哭聲。

    「不要難過,明天一早就回來吧!」我安慰她。

    一片安靜,只有女孩的哭泣聲嗚咽著。坐在沙發上,我也想不出可以說的話。就

    這樣,她哭了一個小時,哭到聲音漸漸微弱。

    「不要哭了,先休息吧!妳需要好好睡一覺,好嗎?」我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她沒有回答,甚至連哭聲都快聽不見了。

    「郁芬?聽見我講話嗎?」我有點緊張。手機發出了「嗶嗶」聲,在提醒我說這

    顆電池也即將沒電了。

    「妳還好嗎?」我又問了一聲。

    「我覺得…心臟…痛…。」


    從來不覺得日光燈有這樣刺眼,我的雙眼有點承受不了,於是我低下頭來。

    電話的最後,郁芬掙扎著說:

    「我不要…不要在這裡倒下去,我不要。」

    然後,她掛上了電話。



    「怎麼辦?」我簡單地向貓咪說明。

    「他們住同一個房間,你去了能怎樣?」他問。

    我搖搖頭,郁芬說過,他們住的是兩間單人房。

    「那好辦呀,去把她接回來。」

    「接回來?」

    「你是不是個男人呀?」

    「你想不想得到她?」

    我抬頭看看貓咪。

    「她對你有多重要?」

    「很重要。」我說。

    「那就去呀!」

    「可是,她在日月潭耶。」不遠,可是也有七十幾公里,加上市區這一段路,跑

    起來也還需要一個多鐘頭。

    「拜託,你該慶幸了,她只是在日月潭,不是在芝加哥。」


    是呀,我該慶幸了,至少我不必花一天多,只需要一個半小時,就可以到得了她

    身邊。

    心情是緊繃的,手是緊握的,風吹得我臉頰生疼,但我知道郁芬的心臟更疼,而

    且她一個人在自己房間裡面,想來也不可能去向阿唯求救,我是她唯一可以依靠

    的人,也得是她最後能依靠的人,因為我承諾過,不管什麼時候,都會護著她。

    貓咪慷慨地把機車鑰匙給我,每次遇到事情,他的車就會自動變成我的車,基於

    義氣,他甚至把手機也借給我,以便我聯絡之用。

    口袋裝著兩隻手機,心裝著滿滿的焦急與掛念,穿過了台中市依然人車繁忙的街

    道,今晚的夜色,我沒有欣賞的念頭。轉過了中興大學,進入了較為寬廣的道路

    ,再檢視一次油表,油是滿的,於是我往中投公路方向過來。

    記得貓咪說過,他曾經把FZR騎上中投公路,不過那是在公路開通之初,那時沒

    有路面監視器,沒有照相機,也沒有警察。而今,這一條快速道路,是連接台中

    市與南投草屯鎮之間,最方便且重要的道路,路上有許多監視器,也有照相機,

    不過坐車往來多次,我倒是沒有見過警車。

    既然被警車攔截的可能性不大,那麼就算被照相機或監視器拍到,也頂多告我一

    個違規行駛吧?我猜想著。

    機車換到四檔,我把離合器慢慢放開,油門卻旋轉到底,FZR發出凶悍的引擎聲,

    接著是五檔,接著是極限的六檔。公路上的路燈快速地飛逝而過,臉頰早已被風

    刮得麻木,我沒有時間去擦拭因為強風吹襲而流出來的眼淚,時速表指在一百一

    十公里的地方。

    兩線或三線的道路,我有充裕的空間可以超越行駛中的汽車,只有兩次速度低於

    七十公里的最高速限,因為那裡有感應式超速照相,誰會去想像那些駕駛人看見

    FZR上了中投的驚訝呢?我不在乎。

    -待續-

    沒有飛的感覺,因為我的心早已守在妳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