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楔子


一早我穿了便服，提了行李用完早餐後就到連部，連部門口共有
十來個人等著拿退伍令，輔導長叫我們到中山室集合，然後上「離營
教育」，是播放錄影帶的電視節目，節目的內容盡是要我們「忠黨愛
國」，而且說如果搭乘計程車、或公共場所，若有聽到批評政府的言
論，一定要向某某單位檢舉，檢舉電話是：XXXXXXX，我心裡歎
息：「什麼年頭了？還搞這種玩意兒！不是早已解嚴 了
嗎？……」。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當完了兵膽子反而變小了。回到家鄉之後有
一股莫名的恐懼感，於是趕緊拿著國民黨黨證，到民眾服務站報到，
深怕如果「不聽話」的話，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

有一則故事說，某兩軍交戰，甲軍落敗被乙軍追趕。乙軍追到一處農
村，剛好農人在收割麥子，乙軍有個軍官認為甲軍的軍人八成換了服
裝，跟著農人割麥。於是想到一個方法，他悄悄地靠近割麥的人群，
良久不作任何舉動，好讓甲軍的士兵鬆懈防備，突然喊了一聲「立
正」的口令，果然一些假農人都作出立正的動作，甲軍終於露出馬腳
被一網成擒。這個故事是說，環境會塑造人的習慣，習慣久了還會成
為自然的反射動作。

我退伍以後，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常會做出軍人慣有的姿勢，例如和
人打招呼，動不動就擺出標準的「敬禮」姿勢……這一身軍人的習
慣，大約過了兩年才逐漸退去。

回顧自己當兵的點點滴滴，既沒有海軍陸戰隊的操勞也沒有野戰部隊
的艱苦，沒有行軍、沒有師對抗、更沒有去過外島……卻有一種彷彿
混過黑社會的感覺，雖不至於九死一生，卻也像是泥鰍在爛泥裡掙扎
過來，慶幸自己沒被軍隊這個爛染缸給染爛了。退伍那天，我便有個
念頭：總有一天我會把我所知道的事，告訴給社會大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