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洗澡


讓我們休息了片刻之後，命令我們帶著盥洗用具，並只穿內衣褲到集
合場集合，集合後臨時發給我們每人一套暗綠色的內衣褲（竟然不管
誰是大SIZE，誰是小SIZE！，因為有阿兵哥身材瘦小，而穿不牢「黃
埔大內褲」，這事以下就不再提了。），然後跟著隊伍到浴室前等
候，第一班先洗，第二班以後在外面踏步、答數，一會兒聽到「立
定」的口令，我們便站著不動（是不敢動，連被蚊子咬都不敢動），
似乎故意要給我們聽浴室裡的動靜。

聽起來裡面洗澡的人並不愉快，因為我們在外面聽到很響亮的吆喝
聲，「脫光、聽不懂國語是不是、把衣服脫光、還慢慢來、死老百
姓、動作慢的要倒大楣了、叫你脫光還懷疑……」「給你們10分
鐘，已經太便宜你們了，要是讓班長不高興，就給你們10秒鐘，想
要試看看是不是？！……」有兩三個班長一起東一聲西一句，好不
嚇人。「還有30秒，話說完剩下3秒，三、兩、么、停∼∼」「你很
皮哦，停了還動！」，一時鴉雀無聲，不難想像，裡面正像小孩在
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旁人總覺得很滑稽逗趣，但在阿兵哥
心裡可不是一個苦字了得。

有一個相對論的問題，當知道未來式是痛苦的時候，它總是很快來
臨；當現在進行式是痛苦的時候，它總是很慢結束；但不知有沒有
人知道，當「兩式」都在的時候，會是什麼感受？我告訴各位答案：
「脫離現在進行式，是首要目標」。縱使我們知道洗澡並不愉快，
但我們已經受不了10分鐘動都沒動地站著餵蚊子的滋味，所以個個
迫不及待地想趕快進去洗澡。

閒話休說，輪到我們第二班進入浴室，這個浴室上面是鋼架搭石綿瓦
的遮雨棚，裡面是一個長三米、寬二米、高一米的水槽，週圍四面牆
壁，沒有門，四面牆壁互不接觸，所以有四個缺口，即為四個出入
口，牆高約一米六，厚約八寸，衣服剛好可放在牆上，水槽貼有白色
磁磚，厚八寸，可暫時放置臉盆、香皂等物，水槽與牆的距離約一米
半，沒有熱水，這個季節枋寮的氣候還算溫暖。幾個班長站在牆外的
椅子上，向裡面吆喝。儘管我們知道接下來的動作，但還是覺得很靦
腆，班長的吆喝聲加速我們完成動作，說也奇怪，經過這一次就習慣
了，第二天以後洗澡時就不需要班長吆喝了；第三週開始則讓我們自
行洗澡，也不再有班長來「看」新兵洗澡了。

這當中難免有人不服管教，雖氣氛緊張，但通常結局草草收場，畢竟
管人的自知理虧，所以多半有人出來當和事佬讓某一方有台階可下，
而被管的人雖一時衝動，但也自知只求能平安退伍。

剛才忘了告訴各位，浴室雖然很多間，各連仍須協調好洗澡時間（大
約晚上6:00∼7:30)，同時間大約有一個排（四個班）等候同一間浴
室；可想而知，第四班等最久，這自然是日後打屁時，他們比其他班
了不起的話題。

洗完澡後我們得儘量利用空檔洗衣服；大概在晚上8:00左右又把我們
集合，先教我們摺棉被、摺蚊帳，剩下的時間還教我們唱了兩首軍
歌。

晚上9:00整，晚點名，逐一唱點每個新兵的名字，自是免不了一
再糾正舉手姿勢，以及要求答「有」（唸〝又〞）的聲音要簡短宏
亮，我開始心情有些放鬆，以為離就寢的時刻不遠。想不到點名結束
後，ㄩ字隊形換成一字隊形，「聽口令！中央伍為準，成運動隊形散
開！」，良久伏地挺身，良久仰臥起坐，弄得大家又是一身臭汗，才
肯罷休。

還有最後一個節目「互助組討論」（每天的例行公事），大概是一個
班一組，表面上是說如果組員有事，這個時候可以反應給組長，再反
應給輔導長。其實形同虛設，因為被處罰、心理不平衡……等事，白
痴才敢告狀！但有人持反對意見說：「也不能一概否定互助組的功
能，例如直系血親的弔喪或重大家庭事故等等，是可以反應的」，我
說：「若真有這種事，難道要當事人憋到晚點名以後嗎？！」

終於上床，準備就寢，他們要我們每天睡覺前必須齊聲念「班長晚
安，連上長官晚安」，我們活像幼稚園或啟智班的學生。營區的擴音
器每天這個時候都播放「我倆臨別依依，要再見在夢中……」真他媽
的不搭調！（附記：今天還學了不少髒話，「他媽的」算是最文雅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