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海 
當兵現形記修訂版(26~29)

 二十六、        發軍服



接近結訓前,新訓中心發給每位新兵全部的服裝,草綠服二套(連先
前已發的二套共四套)、長筒皮鞋一雙(早已穿在腳上)、軍便服二
套及大盤帽一頂、小皮鞋一雙(學校教官穿的服裝,即是軍便服)、
平布服二套(類似草綠服,但布料較粗糙,算是工作服)、夾克兩
件,直到退伍都不再發軍服,但我下部隊後還有領到一雙品質不錯的
黑色運動鞋,大概每個連隊的待遇都不相同吧!

此外還有一堆名條、臂章,除了第一次發的兩套草綠服是請外面的裁
縫師來當場車縫之外,其餘的要我們自己縫,所謂自己縫的意思是:
自己利用假日去找裁縫店。

當時由一位學長負責發給新兵,發完後有若干人發現套數不足,我也
少了一套草綠服(聽說軍隊裡有人會A 軍服,因為它可以賣給「軍
人用品社」),當時連隊上的1號就為了此事和發衣服的學長吵架,
那位學長硬不認帳,最後1號還是沒拿到衣服。

我也先和那位學長說衣服少一套,他回以一副臭臉做答案;因為我怕
少了一套軍服,下部隊後說不定會有莫名的苦頭,只好以退為進地私
下跟他說:「學長!我知道你很忙,但我的確少了一套草綠服,如果
方便的話,我向你購買,可以嗎?」我當時想,如果他真的開價錢,
我還是買了,結果當天晚上,他找我到沒人的地方,補給我一套草綠
服,並沒跟我拿錢。(現在,從電視新聞看到的陸軍軍服樣式、顏
色,已經和當時完全不同了。)

當兵最容易磨損的就是長筒皮鞋(80%的操課都是穿長筒皮鞋),而
當二年兵只發一雙,實在不合邏輯。記得我自己總共穿壞了四雙長筒
皮鞋,其中三雙是跟軍人用品社買的,但外面仿製的長統皮鞋品質很
低劣,中心發的那雙穿了一年才壞(最操勞的一年),後面的一年
(較安逸的一年)就穿壞三雙,可見品質的差距。有人說下部隊後應
該還會領到長筒皮鞋的,如果沒有,可能是被上面A去。

還有!退伍時,所有軍服,不管如何破爛都必須如數繳回,才能領到
退伍令。


二十七、        關禁閉



軍隊為了鞏固軍紀,所以內部有一套與外界法律不相干的「家法」
(這套家法只針對士兵或士官),在軍隊中犯小過的人通常罰勞動服
務或禁足(短期的撤消其放假資格),犯中過的則罰以關禁閉或軍紀
操 ,犯大過的則會被送到明德班 或勵德班,更嚴重的過錯就送軍法
了(動用軍法就不算是家法了)。

禁閉室是軍隊裡的牢房,剛才說犯中過的人會被關禁閉,具體的說
例如:涉足違禁區所被憲兵抓到(軍方會時時宣導哪些場所是違禁
區,當時連MTV 都被軍方列為違禁區)、不假外出、逃兵、衛兵失
職……等過錯不大不小的都算「中過」。而關禁閉是不必經過審判
的,只要有長官提出簽呈經連長核准(或連長直接下令)、公告即
生效。(士官通常不會對士兵提出關禁閉的懲處,但往往上級會命
令士官開簽呈。)

簽呈的格式大致如下:
------------------------------------------------------------
簽呈
主旨:上兵張XX,衛兵失職案
說明:查上兵張XX於中華民國77年3月3日0130時,
執行衛兵勤務時,席地臥睡,怠忽職守,藐視軍紀。

擬辦:懲以關禁閉二週,以儆效尤
下士 班長 曾XX(簽章)
少尉排長 簡XX(簽章)

准,中華民國77年3月20日1200時整執行
上尉連長 李XX(簽章)
------------------------------------------------------------


如果單位越大,則關禁閉的細則就越不馬虎,如果單位很小,則
關禁閉的細則就任由該單位的最高長官決定。新開算是中上型的單
位,禁閉室由營區統一管理,所以執行得很嚴格,被關禁閉的士兵必
須理光頭,禁閉室大概是一間2到3坪的囚室(裡面有什麼設施我就
不知道了),有一扇離地面很高的鐵窗,約50公分見方,從窗外看進
去只見裡面一片漆黑。

在我輪值當打飯班的時候,都會路過營區的禁閉室,每天中午午飯後
看到「受刑人」在大太陽下罰站(這時候別人正在睡午覺),據說得
罰站2個小時(這樣曬,不脫一層頭皮才怪);有時候監管的士官還
會命令他們跑操場,每天晚點名後還必須做伏地挺身、仰臥起坐、伏
進、滾進等整人的把戲。還沒退伍的人聽到「關禁閉」三個字都會不
寒而慄的。



-----------------------------
MTV:為一種包廂隔間,提供電視機、放影機、節目影帶供消費者自
行觀賞的娛樂場所;曾盛行一時,現已沒落。           



二十八、        老兵



這裡提到的老兵是一位名符其實的老兵,當時他已經超過40歲,仍是
個還沒退伍的義務役二兵(士兵分為三等:二等兵、一等兵、上等
兵,軍隊習慣將「等」字略去;剛入伍的新兵都是二兵,一般正常人
在退伍前,至少可以升到上兵。),他在營區只負責送餿水,我輪到
幫廚,和伙房學長一起運餿水的那次,就有見到這位老兄(營區的餿
水很多,所以有二輛餿水推車,每輛由兩名士兵推送比較省力)。

他為什麼這麼年紀這麼大了還沒退伍?因為他是個「逃兵狂」。新兵
時逃了好幾次兵,終於被判軍法而入獄,出獄後又必須接續未服完的
兵役。不知他被關過幾次又逃亡了幾次,以至於搞到現在還沒退伍,
營長也很同情他,所以只給他運送餿水的任務,他不必參加早晚點
名,也不用任何操課或疊棉被,但仍須穿軍服。

我做幫廚的當天,據說他只剩三天就退伍了,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又逃
亡了……。聽說營長便不向上級提報,而任他「提前退伍」了。我想
他早已「秀逗」了,才會有這種行為。這種事情在軍隊裡應該不只這
一樁吧!


二十九、        練氣士



「練氣士」是我們連上一位天兵的綽號,記得這位練氣士總是會在室
內課程中打瞌睡(有些非莒光日的課程也會在室內上課),幾次被罰
之後,他一有睡意就會用雙手按摩臉部來提神。

有一天輔導長問他:「么洞三!你在幹什麼?」他回答得含含糊糊
(他說話的語調一向不明朗),輔導長叫他講清楚,還是含含糊
糊,坐在旁邊的有幾個人聽懂了,就替他回答,但聲音稀稀落落,輔
導長問:「說什麼?」,這時約有五、六個人異口同聲地說:「練氣
功!」,於是「練氣士」就成了「103號」的別名,而且從此以後沒
有人再用「么洞三」來叫這個阿兵哥了。

也幾乎從那天開始,「練氣士」就一路「衰」到結訓,幾乎每次被處
罰的人群中(不論室內、室外)十之八九有他的影子。而我印象深刻
的是,從沒見過他哭泣或流淚或反抗或出怨言。

有位班長還跟他開了一個很過份的玩笑──某次野外操課回來,(這
時候大部份人都進到寢室)值星班長發現少了一把五七式步槍(正好
是4號那把,但4號早已不在連上,所以不知該找誰來質問),於是命
令所有人進入寢室,並問:「有誰看到4號那把槍?」沒人回答,那
位值星班長慌了!深怕『當不完的兵』這句魔咒落在自己身上,於是
破口大罵,我們也很緊張,連呼吸都不敢呼出聲來。

大家罰站了快20分鐘,還好我一回來就先上了廁所,其他人的情況如
何,就不知道了。這時候有兩、三個班長協助找尋,開始逐一掀開每
個士兵的棉被、軍毯,終於在103號的床位找到,值星班長一時按捺
不住情緒,一腳踹在練氣士的屁股上,同時罵了一句六字
經:「幹××老××」,練氣士被他一踢,身體向前晃了一、兩步,
回頭愣一愣,臉上充滿氣憤卻不能反抗的表情,樣子十分無辜。值星
班長又要踹第二腳,突然冒出另一位班長出面阻止值星班長,並表示
是他把槍藏在練氣士的床位的。

這時候焦點轉移,「你耍我?!」「耍你又怎樣!」……演變成兩個
班長的口角,最後是如何收場?沒人有閒功夫去打聽,我想那兩位班
長可能平時就有一些疙瘩。藏槍的班長其行為很要不得,踢人的班長
也始終沒向練氣士道歉(兩人都應該向練氣士道歉)。真相是大白
了,練氣士卻平白無故被踹了一腳。

又某一次(接近結訓時)有人檢舉練氣士:「常不洗澡」,連長走近
他身邊做觀察的動作,果然一身惡臭,於是叫三名大漢,強將他抓去
洗澡。聽說他們把練氣士帶到浴室,由兩名大漢把他抓住(其實練氣
士並沒有掙扎)另一名大漢則用洗衣服的刷子刷他……。我們連上約
有四、五名「固定型天兵」,而練氣士是最突出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