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春天 第一部 By 黃黃 (H3)
那一次在咖啡館裡,我還是沒套出是誰洩露出秘密,但是根據我的判斷,一定是爺爺!哎∼這種事情,其實也不需要什麼判斷啦!用腳趾頭隨便一指,都會朝著爺爺的方向。
雖然我的行跡早已敗露,但是咱們的李醫生,好像不打算採取什麼行動,難道他對我沒意思嗎?就算我不是個大美女,好歹我的長相也算是「設備齊全,各就各位」,要長成這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耶!如果他真的沒意思,那還寄什麼狗屁幸運信給我,想耍我也不是這種方法。
無奈這回遠在台北的老媽,終於決定親自下來逮人了。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她糾著耳朵一路回到台北的。
回到台北的家,這個我睽違八年的家,心裡百味雜陳,我還來不及細細品嚐這複雜的思念之情時,老媽便急急忙忙地推我進房,催我快去沐浴淨身一番,打扮好準備見客。
天啊!如果你媽變成你的拉皮條,你心裡做何感想?呵呵∼我可不敢告訴我媽,別看她身材嬌嬌弱弱的,以前我不乖時負責拿皮鞭抽人、握拳頭掄人的可都是由我老媽一手包辦,這等「粗重」的工作,她可是做得很輕鬆喔!我爸啊!甭提了!他都假裝看報紙,要不就去忙著張羅飯菜,等我老媽教訓的工作完畢後,怕她餓著了、累壞了,趕緊把她服侍得妥妥貼貼的。
還不時示意,叫我快點滾回房間,免得又是一陣好打!
所以在長年屈服於老媽淫威之下的我,見到了母親大人,當然是趕緊將耳朵洗乾淨,等著她糾回家啦!以前還有爺爺替我撐腰,所以很多次我都倖免於難,躲過劫數,但是這次爺爺跑去參加什麼校長第二春聯誼團了,還帶著他「心愛的」王奶奶一起出遊,留下我一個人,不公平啦!太過份了!
我一邊洗澡一邊生氣的想著,假如我不用沐浴精洗澡,而改用魔術靈洗,讓自己帶著一身「乾淨亮晶晶」的味道去相親,不知道老媽會不會一個火大,以後都不帶我去相親了,反正我是朽木嘛!自然不可雕也!不過後來我決定,這隻實驗白老鼠還是由別人去當,我可不是那麼具有「科學精神」的人,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親自」驗證才叫「科學」,相信我準沒錯啦!
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老媽來到凱悅大飯店,天啊!才相個親就到這種地方,排場也真是夠大了!可見對方是很會揮霍的人,一定守不了成,所以第一關就判他出局!
經過媽咪詢問之下,對方還沒到!哇咧!竟然敢遲到叫女方等,太沒禮貌了!將來一定會把我踩在腳底,不尊重我,第二關自然是累積一次出局數。
聽老媽說,對方是個長得很有個性的人。什麼叫做長得「很有個性」?這句話非常值得琢磨琢磨。
好不容易等到對方一干人馬全數到齊,他的爸爸、媽媽、大姨、小姑、哥哥、嫂嫂全來了!幹嘛啊?全部都坐在我的對面,連老媽也被他們拉過去坐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坐在桌子這頭,那種桌子,就有點像海基會和海協會兩方會談的長型會議桌,這下子倒有點像是他們準備開庭審訊犯人的架勢!
那個主審法官就坐在我的正前方,不偏不倚地就在我的正前方,讓我無法「斜斜」的看著他,只能「直直」的望著他。
嗯....他果真是長得非常「有個性」,「有個性」這種形容詞還不足以形容,我覺得他長得非常「有創意」,啊!我想到一個更貼切的形容詞了,他長得很「畢卡索」!我這可是讚美他耶!如果我真要詆毀他的話,那我會說他長得「既像物理又像化學」,怎麼說呢?就是「既難看又難懂」嘛!
「妳好,我是陳富男,現在在廣告公司工作。」名字就稍嫌俗氣了些,不能符合他「很有個性」的外表。
「你好,我是蘇媽媽的女兒,是圖書館館長兼打雜跑腿的。」我懶懶地介紹著自己。
「蛤?」瞧他一副霧剎剎的樣子,沒有慧根,以後怎麼跟他溝通嘛!決定將他三陣出局了,瞧!我也不是那麼非理性地否決老媽的每一個理想女婿的呀!
「呃呵∼她是說她的名字是蘇婉柔,叫她小柔就行了。」天啊!乾脆直接給我一條繩子讓我上吊算了!小柔!那叫我小軟也行!
「可以嗎?小柔?」哇哇哇∼我想自殺!
「你可以稱呼我蘇小姐,陳先生。」我一臉嫌惡的說道。
「小柔!你別理她,她是埋在書堆裡太久了,都忘了該怎麼和人相處了。」老媽自以為很聰明的想給我找台階下。
「對啊!我除了是埋在書堆裡,就是和一群野蠻人相處,你知道的嘛!我住在的地方很鄉下,沒什麼文明的。」反正我今天就是存心來攪局的,看他能拿我怎麼辦!
「爸、媽、大哥、大嫂、阿姨、小姑,還有蘇媽媽,我想和蘇小姐單獨出去走走,你們不介意吧?」蛤?這回輪到我蹲下身去撿自己的下巴了。
「好好好....本來就該讓他們年輕人多聊聊,我們這些菲立普電燈泡就別打擾他們了。」
然後一干人馬帶著曖昧而快樂的眼神亂哄哄的離去。
只剩下我和長得「很有個性」的畢卡索法官面對面坐著。 很難從他具有創意的臉龐去忖度他正在想什麼。
「你還坐著幹嘛?」我首先發難。
「不坐著難道叫我站著?」有意思!還懂得反擊。
「你都坐著走路嗎?」除了輪椅和車子等等交通工具,我實在很難想像坐著走路是什麼樣子?
「難道妳不是站著走?」天啊!我們在打啞謎嗎?
「喂!不是你提議要和我『單獨』出去走走嗎?那你幹嘛還杵在那裡不動啊?」我開始不耐煩動起肝火了!
「妳真的很沒耐性,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蛤?什麼以前?
「你最好解釋清楚。」如果他一直都這麼「有個性」的話,我不可能不記得的。
「妳不記得了嗎?我是妳的小學同學。」蛤?不會吧?陳富男?這個名字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記錯了,我是你的幼稚園老師。」我懶懶地糾正他。
「看來妳真的不記得了,我以前不叫陳富男,這個名字是我媽為了替我改運找人幫我算的,我的本名是陳書章。」這個名字好聽多了。咦?陳書章?
「陳書章?不會吧?那隻被我罩了三年的小蟑螂?」後來他們舉家移民美國,那一陣子大家還以為他是被我嚇跑的!
「妳總算想起來了。」我的確是想起來了,但是我記得他不這麼....呃....有個性!
「可是你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我儘量讓自己的口氣顯得很保守。
「我受過灼傷。」喔∼原來是撒旦的傑作。哎∼突然覺得這樣想很有罪惡感。
「怎麼回事?」我看著他,想像當時的情況一定很嚴重。
「搬到美國之後,有一回在學校做實驗,不小心被強酸液濺傷我的臉。」天啊!
「會不會很痛?」脫口而出的問題讓我自己覺得很蠢。
「呵∼妳的問題很可愛。」他竟然敢笑我!
「我是關心你耶!」我嘟著嘴強辯道。
「看在妳也曾照顧我三年的份上,就不計較妳的笨問題了。」什麼話!
「喂喂∼哎∼算了!你為什麼要回國相親啊?」洋婆子的身材不是比較棒嗎?
「我本來也是不想,但是我媽說什麼要回老家看看老朋友,然後就叫大夥陪我一起看老朋友,我也是被架上車後才知道自己是相親大使。」瞧他一副多可憐的樣子!
「喂∼我有這麼慘嗎?你媽沒事先跟你說我的長相還是人品嗎?」我兇巴巴的問道!
「她有說,就是說了我才來的。」我倒好奇他媽咪怎麼形容我?
「哦?她怎麼說的?」我雙手托著腮問道。
「她說妳人如其名,既溫婉又溫柔。其實我一聽到妳的名字時,就想起妳了,因為從我認識妳開始,我就覺得妳和妳的名字完全不搭,我媽咪會這麼形容妳,一定有問題,所以我才想來親自驗證一下,妳是否如我媽所說的─『人如其名』。」這小子!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喂∼你媽怎麼這樣啊!把我形容得這麼噁心!溫婉?溫柔?我痛恨這兩個形容詞,請不要拿我和這兩個噁心的形容詞相提並論。」我滿臉嫌惡的抗議!
「我媽她是比較樂觀,所以事情都只會看到光明面,妳別跟她計較太多。」喂喂∼
「能夠藉著貶低一個人去貶低另外一個人,這種說話藝術,果真高明。」我生氣了!
「什麼意思?」他看起來好像不太瞭解我的意思。
「就是說你故意說你媽只看事情光明面,來暗示她其實把我想得太好了是不是啊?」我有點被傷害的感覺,雖然我是非常不屑人家說我溫柔啦!不過他也別應和得那麼快啊!
「妳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哎∼跟他計較這種小問題,不是我的個性。
「跟你胡鬧的啦!這些年在國外沒認識什麼好女人嗎?」我試著轉移話題。
「沒有緣份吧!」鬼扯!緣份是靠快遞還是郵差專門送上門來的嗎?
「別那麼消極,看準了就用力地撲上去!」這樣說會不會嚇到他啊?
「蛤?撲上去做什麼?」撲上去了還能做什麼?如果連這個都需要我指導的話,那他真是一塊朽得可以的木頭了。
「咬住對方啊!笨!別讓『緣份』跑掉!」
要知道「緣份」這東西也是非常老奸巨滑的,一個沒注意,它就跑進別人的懷裡去了!緣份,不是木頭,它不會乖乖杵在那裡不動,它是一片羽毛,如果你不好好抓緊它,它就飛給你看! 「妳還是和以前一個德性,十足強悍的作風,小心以後嫁不出去。」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啊!
「喂喂∼你別自己娶不到老婆就咀咒我找不到老公!」我真想揍他!一股怨氣已經衝到腦門上來了。
「腦筋正常的女人的確不會想嫁給我。」瞧他一副小可憐的樣子,我差點就揮拳過去幫他把臉「撫平」,他的臉皺成那樣,我實在是看不過去。
「這話什麼意思?」我要他把心結說出來。
「妳很清楚為什麼還要問我?」最怕碰到這種自憐自艾的混蛋了。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清不清楚?」我就是要把他逼出死角。
「哎∼別玩這種莊子惠子玩弄笨魚的遊戲,為什麼要逼我呢?妳知道我很在意的。」你說你∼想要逃∼偏偏註定要落腳∼問我幹嘛唱歌?用心良苦啊!笨!
「你別以為受了一點小傷,變成醜八怪就可以那麼跩!那麼囂張!」我看到他驚訝地張大了口,對於這樣的效果,嗯∼我很滿意。
「我哪有跩?哪有囂張?我自卑都來不及了!」受不了!
「世界上就是有你這種人,才會那麼亂!」我用著很怨嘆的口氣說道。
「妳∼妳應該安慰我才對,怎麼一直刺激我?」我喜歡他發火的聲音,我很變態吧!
「安慰一個自卑不肯接受別人的人,是一種資源浪費,我不想說一些廢話,我想你應該聽過很多了,重視外表是人的天性,你不能去要求別人第一眼就會愛上你,但是你應該給你和給別人一個機會,讓別人認識你的心,或許你又會說,是別人不給你機會,但是你問問自己,你有沒有主動去爭取過呢?一旦別人轉身離去,你就躲在角落裡哭著說:『看吧!我沒說錯吧!沒有人喜歡我!』這樣證明你是對的會讓你覺得很快樂嗎?主動,或許會讓你受更多的傷,但是說一句難聽的話,反正你都已經這樣了,再痛也不過如此罷了,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當大家都來安慰你時,我跟你說,別理他們!他們憑什麼來同情你?他們嘴裡說希望你快樂,其實是希望看到你哭好滿足他們的同情心,你應該相信自己也有快樂的權利。當別人用憐憫的眼光看著你時,你更應該大聲地笑出來,不是叫你強顏歡笑,一開始他們會很驚訝,但是當他們知道你真的很快樂時,他們會尊敬你,因為你是一個勇敢的人,別讓那些笨蛋把你瞧扁了。要不然我可是會先揍扁你這隻小蟑螂喔!害我說了一大堆,我要喝水!」也不問他,我就把他的杯子搶過來灌了一大口。
「妳在我心裡始終坐在那個最特別的角落。」氣氛突然變得感性起來。
「你以為一句話我就會愛上你,還早得很咧!更何況我已經愛了一個痞子八年了。」我幽幽地吐出一縷怨絲。
「八年?破了妳的耐力紀錄了,是怎樣一個人?說來聽聽,我喜歡聽一些八卦的事情。」剛剛那個自卑的小蟑螂跑哪兒去了?怎麼變成眼前這個八卦八卦的陳富男啊?
「你剛剛那一副怨男的樣子很性感。」我故意用著很嬌嫩的口氣取笑他。
「其實那個怨男才是我的本尊,但是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是很八卦的,沒辦法,廣告做久了就會變成這種德性。」哎∼
「講到我那個八年之癢啊!人家是七年之癢,我卻比別人七年多了一年。你以為八年是用一兩個鐘頭可以交待的清楚的嗎?」我不太想提那個「幸運兒」。
「假如我追求妳,妳願意給我機會嗎?」哎∼
「為什麼你不在八年前問我這個問題咧?現在教我拿什麼東西給你呢?」我的心早就被那個強迫中獎的幸運兒搶走了。
「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看樣子那個性感的哀怨小蟑螂又飛回來了。
「你知道回答這個問題的人不應該是我。」假如給學校那群小鬼頭看到我這副正經九百九十九還可以找零的樣子,鐵定被笑死!
「好,那我回去考慮考慮再來回答妳。」蛤?考慮什麼?
「喂!你自己說要追我,叫我給你機會,給果你還要回家考慮考慮,有沒有搞錯啊?」憑我這副「設備齊全,各就各位」的模樣,叫我去騙幾個年輕力壯的懷春少男根本綽綽有餘!
「我真是搞不懂妳們女孩子,想要追妳,就叫我想清楚,真要回家好好思考,又怪我弄不清楚狀況,哎∼我頭昏了,妳不是已經喜歡別人了,怎麼我不追妳,妳卻好像很惋惜?」不管啦!
「反正你只要負責把喜歡的女孩子追到手,再帶回來給我過目就行!」
「我追到應該給我媽過目,為什麼要給妳過目?難不成妳∼」瞧他笑得多曖昧啊!
「你幹嘛笑成那鬼樣子啊?」我惱羞成怒的樣子好像蠻能取悅他似的!
「放心,一定會讓妳當大的,那個寶座沒有人敢跟妳搶。」蛤?
「說到哪兒去了?什麼大的小的?」我裝傻道。
「當然是大姊啊!妳想到哪兒去了?哦哦∼」哦什麼?
「不跟你說了啦!我要吃牛排,你要請我。」我撒賴的功夫一流。
「我從美國回來,是客人,應該由妳請我才對。」那我也要移民國外回來讓別人請我吃飯。
「我從南部上來,我也是客人,那叫你媽和我媽請才對。」我照他的邏輯推衍著。
「哎∼我請就是了。」耶耶耶∼
我的開心彷彿也感染到他,見到他笑了,我就放心了。
或許這一趟台北之行,沒能為老媽賺到一個女婿,但是我卻為我自己賺到一個朋友,其實相親這字眼,並不是那麼令人討厭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