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的邂逅  CH 1~5
By 靜
          

下課鐘一打完,人潮便會集中在教室門口,然後朝著樓梯下而去;教室隔壁
的地下室就是福利社,每每下課總是會湧進全校大部份的人潮。

心紅的教室在學校最後面一棟樓,教室位置做的比較高,儘管在一樓,但是
還是要爬幾階小階梯才到走廊,而福利社偏偏又在地下室,讓學生為了買東西也
多了點運動。

注意到他,是在幾個星期前。

窗邊的心紅拖著腮,看著外頭走走去的人們,只是輕聲的嘆點氣,嘆那下課
時間也不得安寧,想小睡片刻都成奢侈。

然後一群超級吵雜的聲音遠遠地就傳來,來自一群男孩子,他們正拉起領口
擦著汗,手上還抱著一粒球,邊聊邊狂笑的囂張走著;拿著球的男孩子還在把玩
著籃球,把球拋上、在指尖處旋轉著、落下、接住、再拋上指尖……

匡啷,就撞倒了剛清理過的垃圾桶。

那是她們班的耶!!心紅注意到聲響,趕緊回頭去看他們有沒有點公德心,
把弄倒的垃圾桶扶正;轉過頭去的時候,那群嘻笑的男孩子竟然正經過她的窗
邊,一付泰然自若的模樣。

這……這太過份了,等一下圓形的垃圾車在走廊間滾動,加以來來往往的人
潮,一下子就會被踢爛的!!

心紅正想要起身到外頭去撿起垃圾桶時,突然一個身影掠過窗邊。

那群男孩子其中的一員,停下了腳步,回身把垃圾桶撿起,端端正正的放回
原位。

  「快點呀,你!要上課了!」前方的男孩吆喝著。

  「知道了,就來。」男孩的聲音不低沉,清亮回應著。

他再度跑過窗前,不知道有人正望著他的,回到男孩子群中,轉過了彎,下
了階梯。

很不錯的人嘛!長得眉清目秀,至少算是中上的人……而且呀,比其他人好
多了!

這是心紅對他的第一印象,然後……

她開始一直坐在窗邊拖著腮,看著第一節下課來來往往的人潮了;那群男孩
總會在早自習時去打球,累的一身汗,再夥同大家一起到福利社去買飲料解渴。

他們的時間固定了,心紅的時間也固定了。

她發現他在聊天時喜歡比手劃腳,笑起來時總是笑的很自然,不會過於誇
張,也不會太內斂,就是笑的很平常、很自然;但是帶著一點陽光的感覺;或許
是常打球的關係,他們那一票都黑黑的,健康的黑色。

男孩的頭髮不算很短,但也不是長長的,不過他有瀏海,中分,額前的瀏海
常會滴下汗水,他總是用手指輕輕把瀏覽往後撥,即使一會兒就掉下來了,他
還是再度往後撥去。

她喜歡他撥頭髮的樣子,很自然,又很帥氣。

他人也是裡頭最好的,比較善良,也很懂禮貌,看到老師時會禮貌的說好,
不會像其他伙伴一樣用那種沒好氣『──老──師──好』的沒氣音;而且不管
走廊上如何擁擠,他總會緊靠著牆邊,不像夥伴們一字排開的站住整條走廊一般。

看他,竟成了她的習慣。

死黨佳欣說因為高三太無聊了,所以她才會去盯著一個不認識的人看;她不
想否認,從暑假開始就被考試塞滿的她們,的確會注意到這種小細節,來排解自
己苦悶的心。

身為末代聯考的考生,心中萬般委屈說不清呀。

男孩算是不錯的人,雖不到養眼的地步,但是看看總還得舒服。

某一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男孩像是心情不好一樣,悶悶的走在人群裡,
夥伴們嘻嘻哈哈時,他也只是牽動著嘴角,微微一笑,看起來好ㄍㄧㄥ喔……心
紅沒問,她要怎麼問?

『同學,你好,我是每天坐在窗邊偷窺你的人,請問你最近怎麼都不笑了?』

肖仔!她怎麼敢問呀!!

可是從那天開始,男孩真的都不笑了,他都像是在想什麼一樣,低著頭悶悶
的走著……走著。

  「該不會戀愛了吧?」佳欣如是說,「在單戀,煩惱著怎麼追人家?」

佳欣說這句話時,她聽見她的心底傳來『啊啊啊啊……』的迴音;餘音繞樑,
三日不絕。

她在想,不看到他笑她就覺得那天心情也不好;要是他失戀了、被甩了,哭
喪著臉經過邊,她會不會也跟著一起哭呢?要是他追求成功了,不再來這裡了怎
麼辦?她的『例行公事』不就沒了?

一天的開始、一天的活力、一天的期望,就這麼消失了?

唉呀呀……心紅竟然也開始不笑了,她真的跟男孩一樣開始煩惱起來,每天
拖著腮坐在窗邊,也嘟著一張嘴,遠遠看到男孩若有所失的面容,她也跟著哀聲
嘆氣起來。

  「醒醒呀,心紅,妳知道妳在沉迷什麼嗎?」佳欣再度跳出來說明了,
「妳在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難過耶!!」

莫名其妙?她真佩服國語文作文冠軍的佳欣,這四個字用的真是恰到好
處!!

男孩是誰?叫什麼名字?幾年級?哪一班的?哪一棟樓的?住在哪裡?興
趣是什麼?她沒一樣知道的。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和一群人每天早上都去打球,然後拎著球一起到福利
社來買東西。

沒了,就這樣子。

對呀,她到底在幹什麼?在窗邊盯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跟著他一起喜怒哀
樂?

  「神經病。」佳欣又下了註解。

心紅搖搖頭,希望搖大力一點,可以把神智搖的清醒些;所以她決定了,以
後第一節下課,就不再呆呆坐在窗邊,她會跑到外面去、跑去跟佳欣聊天,就是
不再往窗外看,不再看那莫名的男孩。

從注意到男孩,直到不再看他,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時值十月底,第一次
月考結束。

人說近廟棄神,不知道能不能等於在福利社邊的班級不去福利社?至少心紅
她們班自己早就成立一個小小福利社,由值日生準備一堆超正點零食,供班上同
學盡情選擇享用,支付錢當做班費。

所以呢,那零食種類少的可以的福利社,是吸引不了心紅的班級前去購買的。

那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心紅就是想吃點鮮奶酪,拿了錢就往樓下去;挑到了
巧克力口味的,正幸福的露出笑容,想趕緊回將教室去大塊朵頤一番,就那麼一

轉身,看到了她身後,等著也要拿鮮奶酪的男孩。

男孩非常非常明顯的看著心紅,她也有點愕然的注視的男孩……好一會兒;
最先別開視線的是心紅,總覺得自己的舉動太奇怪了,男孩又不認識她,只不過
被她突然的轉身嚇到罷了,她幹嘛直盯著人家瞧?

心紅從旁邊閃了過去,到櫃檯前面去排隊。

無巧不成書吧,快到心紅時,她不經意回頭一瞧……咦?男孩竟然就排在她
後面的後面?!

真是尷尬……,尷尬只有她吧?偷窺人家那麼久,所以才有點做賊心虛的感
覺;不過,匆匆幾眼她還是發現了,男孩去理了頭髮,看起來更帥氣了喔!
結完了帳,跟著龐大的人群往窄小的樓梯而上,她以前就想過,萬一福利社
發生火災呀,絕對會死掉半數以上的人!!

  「那個……妳最近都沒有坐在窗戶邊耶……」 

細小的聲音傳來,卻把心紅怔住了。

她回首,看到男孩就在她的左後方,低著頭,囁嚅著。

  「啊……我……我……」他……注意到她坐在窗戶旁邊……看著他嗎?

還是……只是……只是注意到有一個女的坐在窗戶旁邊而已?!

男孩也沒再開口,兩個人就在世紀超級尷尬的氣氛當中往上走著,一上樓就
是心紅的教室了,她想站在前門口不方便,那裡就是福利社出入口,所以特意繞
到後門,想跟男孩一起多走一小段路。

  「那個……」

  「那個……」

兩個人異口同聲,卻硬生生被鐘聲打斷。

  「那……再見。」男孩點著頭,往樓梯而去。

  「再見。」心紅也輕聲回應著。

這是她和男孩第一次說話,多麼奇妙呀!!她一整天都不能專心上課,她一
直在想,究竟是男孩在注意窗邊的女孩?還是男孩發現了有人正在偷窺她?這兩
點發現可大不相同,前者的話就很棒,後者的話……那可尷尬了!!

  「哦?」佳欣這次的感言很短,但是聽起來卻教人舒服,「不錯喔!」  

那天像一世紀一般漫長,心紅都在期待隔天的早晨,想像著再見到男孩時,
會是怎麼樣的情況!!晚上回去練習了好幾次,想要大方的打開窗戶說:『早
啊!』,可是到了那時,她卻連開窗的勇氣都沒有!!

怎麼辦!他快來了,快來了啦!!

心紅趴在桌面,不停的敲著無辜的桌面,在還在掙扎著該不該開窗,該不該
抬頭。

啪噠!一陣猛力拉開窗戶的聲響,嚇的心紅立刻抬起頭來。

  「外找,心紅。」佳欣粗暴的把窗戶推開,卡在窗口對著心紅嫣然一笑。

啊……心紅還有點茫然,但是等佳欣一離開窗口,往教室內走進時,她就看
到了剛被佳欣遮住的人影。

  「早啊……」男孩笑起來有點靦腆,「我想說過來買飲料,順便跟妳打
聲招呼。」

  「早啊!」心紅趕緊做著深呼吸。

  「那個……」男孩像是想講什麼似的,又吞吞吐吐,

那個……哪個?心紅拎著有點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眼神看著男孩,卻又趕緊低
下頭,他們昨天的認識真很奇怪,到底要怎麼繼續下去……要怎麼……

  「那個心紅,我想吃草莓麵包,妳幫我下去買好不好?」佳欣突然扔過
一百元,「我作業還沒寫完,要趕一下。」  

……佳欣!!

明眼人都可以看到兩雙閃亮亮的眼睛,正發送著感激之意,準備淹沒那位說
要趕作業的小姐。

  「一起下去吧!」男孩很聰明的把握了佳欣給的機會。

心紅點點頭,就拿了錢從後門出去。

兩個人到下去之前都沒有說話,心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男孩好像是不知
道該怎麼說話會比較好。

  「我昨天有點冒昧,真的很抱歉。」男孩又是謙恭有禮的樣子,「我只
是每天經過妳們班時,都會看到妳……」  

看到她……還有下文嗎?心紅倏的捏緊了手中的鈔票。

  「坐在窗邊。」

呼∼心紅在心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發現她在看他!!

  「看著我……」

咦?!心紅睜大了眼,立刻轉向男孩。

他注意到了!

  「那個我是、我是、」要不要解釋?要怎麼解釋!?

心紅有點慌了,她覺得好羞、好想鑽地洞躲進去!!

  「我注意到妳看我時嚇了一跳說,妳看的好直接,一點都沒遮掩的就直
直看著我……」男孩著臉竟然紅了起來,「看的我臉都紅了……就很不好意思,
每次經過妳教室時都不敢抬頭……」

啊?!不敢抬頭?難道他悶悶的,就是因為有人在看著他!?

  「齁,原來是這樣喔,害我以為你心情不好,還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
咧!!」心紅恍然大悟的擊了一下掌心,「害的我也跟著擔心,每天的心情都跟
著不好起來,那……」

  「嗯?妳心情不好是因為……看我悶悶的……?」男孩也跟著一臉恍然
大悟,「所以……妳也……」

嗯?

兩個人面面相覷,開始回想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

心紅想到男孩自從發現她在看他後,就開始變得做作,因為有女孩子在看他
嘛!所以笑也笑的假假的,表情也不自然,走路更是盯著地板走,不敢像以前一
樣自然……

男孩是想到看到一個女孩子大喇喇的盯著他,絲毫不避諱,後來自覺得不好
意思之後,反而看到女孩子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還會嘟嘴嘆氣,最近幾日……她
竟然沒再出現在窗邊了!!

而……這一切竟然是因為……相互影響?!

哈哈哈哈……爆笑聲倏的響起,還引起福利社裡的同學一陣側目。

  「你很有意思耶!」心紅用力一擊男孩的背部,「居然到最後是你在注
意我,還擔心我心情不好?」

  「呃……妳……妳也是呀!」男孩感受到背部那一擊掌力,「想不到妳
心情不好是因為我咧……」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笑就化開了彼此間的尷尬,而且加上心紅打下去那一
掌,也徹底粉碎了她的淑女面具,讓男孩直覺得她是一個直爽、大方的女孩子,
所以他也不再那麼拘束了。

  「說吧說吧,妳幹嘛偷窺我啊?!」男孩調皮的問著,「暗戀我齁……」

  「想得美喔!」心紅哼的一聲,「那是因為呀,有一天……」

這緩緩道來,就道了一節下課,兩個人到鐘聲敲了才急忙拿了食物往教室跑
回去;當然他們絕對還有時間約好中午一起到涼亭吃飯,想再多聊一點。

不過呢,當心紅把名喚巧克力麵包的東西塞到佳欣手裡時,可還是遭了好幾
個大白眼哩!!

男孩叫做魏彥瑋,和心紅同年,一樣是高三生,教室在對面棟樓,十九班。

他的興趣是打球、聽音樂和看電影,這剛好和心紅的興趣差不多,他們最近
常常一起吃飯,也開始聊起天南地北。

高三的生活儘管枯燥乏味,但是他們卻因越來越熟稔而生活益顯快活,放假
時甚至還會一起相約去圖書館唸書,心紅比彥瑋聰明許多,至少全校前五十名她
是穩居不下,所以通常都是由她教著彥瑋。

佳欣都快要說她見色忘友了,不過……他們只是朋友,不過就只是朋友而已
喔。

其實是真嘛,就只是朋友而已嘛……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那天……

  「心紅,這次模擬考考的怎麼樣呀?!」放學路上,彥瑋和心紅相約去
吃冰,「前二十名進的了嗎?」  

  「已經進了,你咧,這句話該是我問的!!」心紅嘟起了嘴,「小姐我
可是花了好多時間教你耶,有沒有進步一點?」

  「有啦……」彥瑋那麼一點點心虛的應著,「一百五十名……」

  「一百五十名!?」心紅直接在路上就拔高了音,「喂,你枉費我的一
番苦心喔!!」

  「啊……可是……我已經進步很多了耶……」要進到前一百名都很難
了,「我高一高二的基礎打的不穩嘛……」

唉……心紅不禁搖了搖頭,每次都拼命的教彥瑋;結果,他也才進入前一百
五十名而已……這樣子怎麼考的上好大學呢?

走到冰店,由彥瑋去點冰,順便再端進來;他們才準備大塊朵頤,彥瑋突然
就被走進店裡的人分了神。

那是一個看起來比她成熟的女生,但是看起來還是很年輕,只是從穿著打扮
看起來,是一個很會打扮,而且相當漂亮的一個女孩子;長長的頭髮染成了栗子
色,咖啡色秋裝搭配上咖啡短裙,腳下一雙咖啡短靴,給人相當清爽的感覺。

  「喂……彥瑋,你看傻了喔!」嘴裡的冰都快掉下來了,「看美眉怎麼
看成那樣?」

而且你眼前不也有一個?!心紅在心裡悶哼了一聲。

  「學……學姊……!!」彥瑋突然綻開笑容的,對著走進冰店的美麗女
孩。

  「……咦?學弟!?」女孩愣了一下,旋即驚訝的叫著,「好巧喔!!」
學姊?這個女孩子是他們學校的呀!?

學姊的身後還跟了一個男孩子……嗯,那感覺該是男人,他點完冰便湊到學
姊身邊,輕聲的跟學姊說幾句話,然後學姊指指彥瑋,再笑了幾聲。 

 「這是我學弟,叫魏彥瑋。」學姊再轉向心紅,「齁,跟女朋友一起出來
吃冰喔?高三要認真唸書喔!」

  「不是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像急著證明什麼似的,彥瑋強烈且
有力的辯解著。

心紅的心底有了點變化,她咬咬唇,然後也對著學姊笑。

  「是呀,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同學。」心紅把書包拿起,挪了個位
子,「學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冰呀!?」

  「好啊!」學姊臉上盡是天真美麗笑靨,足以融化盤中的冰。

學姊身邊的男人端過冰之後,一張桌子上便坐了四個人,心紅和彥瑋挨在一
起坐,而學姊和男人也挨在一起……他們挨的很近,應該是情侶吧?!

  「學姊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學姊好像是唸政大不是嗎?」彥瑋一
臉興奮難掩的,「新聞系嘛!」

  「呵呵,我是回來看老師的,想說看完之後到學校附近的冰店重溫以前
的高中生活!」學姊舀起冰上牛奶,一口含入,「想不到會遇見學弟你耶!」

  「嗯,那個學弟……」學姊身邊的帥男人突然開口,「你都還沒幫大家
相互介紹一下喔!」

嗯……男人開口的聲音很穩重,長的很美型,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比在場人都
要成熟許多。

而且,他很快的的就感受到現場氣氛的尷尬──只有彥瑋認識學姊,他忘了
幫大家做個介紹,而學姊也忘了介紹男人;但是他卻很厲害又婉轉的化解開來。